这白色的小猫耳罩毛茸茸的,有着两个尖尖的粉色小耳朵,摸在手里软软的。方倾把它挂在桌子上放听诊器的支架上,时不时地用手摸两把,忍不住叹气。

又吵架了。每次吵架都以于浩海愤而离去为结尾,每次他离开后,方倾都会陷入长时间的信息素波动和燥热中。垃圾桶里躺着30ml的抑制剂玻璃瓶,这一晚上靠它,方倾才勉强压过身体的不适。

被标记过了就是不一样,以前不管怎么难受,打了抑制剂就好了,现在却还是腿脚一阵阵发软、无力,很想去求和、妥协,可明明做错的是他,方倾决定这次一定要等到他来道歉才算完。

闻夕言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精神抖擞地坐到了方倾的对面:“新的一天繁忙的工作又开始了!早啊方医生!”

“早,”方倾看着他,“胸口还疼吗?”

“不疼,”闻夕言笑道,“这一掌避开了咽喉、颈侧、胸骨等所有要害部位,只是让我吐出一口血而已,这位酷哥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他的力度,让我断一根肋骨都是轻而易举吧?”

方倾道:“他又没有暴力倾向,当然不会让你断掉骨头。”

“于浩海真不愧是手撕变异人的兵王啊!”闻夕言一手捂上胸口,脸上带着兴奋,“我现在说话,这里都嗡嗡的,环绕立体声,我现在就像个行走的音响似的。”

方倾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逗比,被他打了你还挺荣幸……咦,你认识他?”

“那能不认识吗?孔雀旗成绩公布以后,新一代兵王的岛上通关视频是全水星alpha最关注、最爱讨论的事……就像你,你不关注每年的omega选美大赛吗?”

“……omega还有选美大赛?”方倾一头雾水,他从来都不知道。

闻夕言一顿,随即哈哈笑道:“你啊,可真像个老学究似的,按理说,你也算是个美人,可是没有美人的氛围还有操守,天天戴着个老花镜,比老王老李他们都更像个老学究。”

“皮相上的事,我不感兴趣,我又不是整容科,”方倾的手又放到了小猫耳罩上,去摸上面的白毛,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美人的氛围?操守?我怎么没有了?”

“美人不会用笔帽夹住遮挡了眼睛的头发,也不会在思考的时候将脚放到桌子上。”闻夕言笑着说。

“你这都是刻板印象,当代美人就是爱咋咋地,怎么舒服怎么来。”方倾无所谓地说。

“说到刻板二字,没猜错的话,我这个桌子,之前是那位于少将用着的吧?”闻夕言见方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指着右侧边上的笔记本电脑、日历本、水星仪、试管架、茶器等物品,“它们都呈一个角度排列整齐,挂钩和电线类的统一背靠墙。你这个热水壶的壶柄朝向18点钟方向,电源线竟然与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呈同一角度顺时针方向盘在底座边缘;再看你这套白瓷茶杯和茶叶,连茶叶尖头都同样朝向18点钟方向,看起来特别诡异,我刚来的时候以为你接诊过重度强迫症患者,可看到于浩海后,我一联想,就明白了,原来是他。”

“你怎么不想着是我收拾的呢?”方倾问道。

“你?你看你那边桌子,东西摆放杂乱无章,他也挺能忍你,竟没管你?这种人按说往你桌子上瞅一眼都闹心。”

“哈?”方倾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他坐我对面聚精会神地办公、看都不看我的原因?”

毕竟是他的恋人,提到他时方倾脸上不自觉地挂着微笑,又因为吵了架,又带着淡淡的失落。

闻夕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说你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要制造毒剂,还是挂在左右手臂上重达百斤的药筒,原来是要给他用。”

“是的,”话到了此处,方倾对闻夕言不再有隐瞒,“你们提到的安全性和反噬以及滥用的后果,我都想到过,但如果是给浩海,我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利器由我来制造,他来使用,我敢保证他不会滥用这种毒剂。”

闻夕言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孔雀旗考核的视频我反复看了,他有着几乎满级的格斗术、枪械使用稳准狠、高级骇客般的情报获取能力,最重要的是意志坚定,内心强大,很难有东西干预他的内心秩序……如果是他的话,实不相瞒,我动摇了。”

方倾:“???闻医生,为了让你支持我,我几乎准备了两个多月,日日夜夜让我这份实验报告数据好看,结果,他给了你一掌,你就信我了?”

“哈哈哈,我信的是他这个人,asd谱系障碍患者可是重工型强大武器的坚定持有者,对此我深信不疑。”闻夕言戴着一个金边细框眼镜,穿着的格衬衫上一颗颗小巧的木头纽扣,晨光闪动中,他眼镜反射的光刚好打在光洁的桌面上。

“……只见了一面就能得出我半年才得到的结论,”方倾有些泄气道,“同为全科医生,我跟你的差距很大。”

“这只是经验而已,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许判断的比我要快和准确,”闻夕言笑道,“愉快的谈话结束了,我们开工吧?”

“好的。”方倾起身,和闻夕言一起投入到了生化毒剂的制作与研究中。

当闻夕言的角色从质疑者变为协作者时,方倾的工作就变得容易多了,昏头涨脑地忙了三天,等到林灵又来催促他们出去活动活动时,方倾才惊讶地发现,那人没来求和。

“过去三天了?”方倾看了看日历,黑白颠倒的日子里,他的时间是跟着实验成果走,而不是日出和日落。

“走吧,我要喝现磨的咖啡。”闻夕言伸了个懒腰,和方倾一起走了出去。

又下过了雪,地上厚厚的积雪没过了鞋,方倾慢吞吞地走着,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脸上是怅然若失。

“他不会来主动找你了,”闻夕言道,“16型人格测试中,于浩海是典型的istj,天生的秩序捍卫者、守护者,在他的行为准则中,是你触碰了他的底线,而你则是intp,逻辑学家及学者,喜欢用逻辑和分析来解决问题,你对很多东西都很漠然,会让他觉得你不够重视他,而他又因为谱系障碍而缺乏沟通技巧,矛盾会积攒在心中不停蓄力,其实你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者,当然也不会是个理想伴侣。”

“闻医生,你总是用科学理念来衡量人吗?把身边所有人都放到一定的医学名词解析下?”方倾觉得有些无语,更多的是被戳破的窘迫,“我知道我们俩人的性格其实不合适,但是,我们也在努力磨合,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有我的坚持,比如,打人就是不对的。”

“打人对alpha来说就跟打招呼一样,你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我一点都不生气。”闻夕言说。

“方倾!你出来了,”在小卖部外面,王俊看到了几日不见的方倾,连忙朝他跑了过去,跟他说,“帮我看看王子的脸吧,伤口反复发炎,林医生给看了好几次了。”

“按理不会啊,”方倾连忙走向坐在轮椅上的王子,见他额头和左脸划伤的边缘红肿一片,伤口确实是在发炎,“你避开水了吗?”

“避了,每天都是我给他擦的脸,早晚各一次,我那毛巾拧的一滴水都没有。”王俊着急地说。

闻夕言手里拿着咖啡杯,看了一会儿,朝王俊笑着招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

王俊朝他走了过去。

“……你哪位啊你?你谁啊?”凯文逊立刻转动轮椅往闻夕言那里去,方倾拦住他:“你是不是故意往脸上泼水了?你真的不要脸了吗?是物理性质的‘不要脸’,就为了让王俊多照顾你一段时间?你这变态指数怎么节节攀升……”

王俊跑回来了,推着凯文逊往另一处走。

“他跟你说什么了?”凯文逊冷冰冰地问。

“说了些护理你的脸的方法。”王俊笑了笑。

“……你笑什么?”凯文逊皱着眉看着他。

“没什么,殿下,”王俊停下脚步,蹲在他前面,抬头看着他,“等你脸好了之后,我还可以常常来找你吗?”

凯文逊有些紧张起来,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高兴,薄唇微启:“看你还算听话的份儿上,行吧。”

“谢谢殿下。”王俊站起身,继续推着凯文逊,“闻医生长得挺帅,皮肤好好哦。”

“帅个屁!好个屁!”凯文逊骂道。

“殿下,不要这么说话,王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王俊自言自语道,“童话故事里都没有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