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桌子被掀翻的那一刻,方倾惊讶地发现于浩海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抢救下来了方倾的餐盘,还有他自己的。与其他站起来马上闪避到一旁的人相比,他们俩只是端着餐盘坐在椅子上,挪到了一旁。

“咱们俩一天没吃饭了,”于浩海对上方倾瞪着他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笑道,“所以这顿饭得吃完。”

尹瀚洋和凯文逊把附近的桌子和椅子都打平了,饭菜以及盘子碗筷子叉子摔了一地,俩人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抡,都没有章法,也都像发泄一般使出了全力。

“别打了,别打了!”

王俊在边儿上不停地喊着、劝着,左右来回跑着拉架,被尹瀚洋推搡到身后:“你一边儿去!”

凯文逊看到他护着王俊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

于浩海慢条斯理地把餐盘里的牛排和烤笋吃完,还从地上的纸巾盒里拉出两张抽纸擦手,对方倾道:“瀚洋憋着一股气没处发,我还以为他得找我打一架把气撒了,这下好了。”

方倾瞪着他,好笑道:“你还挺满意?”

“嗯。”于浩海点点头。

食堂外面的教管员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是这俩人在互殴,连忙分开他们:“停下!停下!你们怎么回事?”

凯文逊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冷哼道:“跟尹少将练一练。”

“练一练?那也不能在食堂里练啊,要遵守新兵营的秩序!”

尹瀚洋拍了拍两手之间的灰尘,看着凯文逊,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墨菲已经趴到王俊耳边,跟他解释了什么是“三人行”。

王俊听完后先是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接着是失望又愤恨地看了凯文逊一眼,追随着尹瀚洋跑出去了。

方倾看着眼神无措又强装镇定的凯文逊,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情商为负数的人,他总是有本事能把事情弄到最糟。

下午于浩海去跟上级领导汇报隐崎和格陵兰的具体战况,走得挺匆忙,吃了饭揉了一把方倾的脑袋,就往将军楼去了。方倾则回到了队医研究室里,继续做他的药剂研制项目。

虽然外面是凛冽的北风,但雪白的研究室里温度适宜,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将金黄色洒落到整间屋子,温暖熨帖如一杯热茶。

方倾伸了个懒腰,将托人带来的金骏眉取了20几叶,放到了煮茶器里,不一会儿,红色的茶水开始鼓泡,茶香四溢,他开始聚精会神地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去。

两个小时后,门外忽大忽小,听到的是袁真和林灵医生对话的声音。

“如果是髌骨的话,骨折还是相对比较容易复位的,只可惜,汪杰伤到的是脊椎内侧的关节面。”袁真拿着汪杰腿部拍的片子,声音有些凝重,“一旦损伤脊椎,整个病状的性质就变了,您看这个粉碎程度……”

“啧,”林灵拿起片子,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关节面碎渣阴影,惊道,“这完全是用上百斤的铁锤砸出来的吧?”

“是一个变异alpha,握住了他的脚踝,连续朝这个部位砸了好几拳。”袁真说。

“那……是怎么活命的?”

“于少将拿着刀去救的,虽然把汪杰抢了出来,但他自己也受伤了,从胳膊到胸口,划了半米长的口子,那变异alpha最后死在于少将的刀下。”

“啊,为什么不用枪啊?”

“子弹都打完了,变异alpha的肉特别特别厚,子弹都穿不透。”

“唉,多亏是于少将啊,不然汪杰这命就搭进去了……”

方倾把门打开,走了出来,见到袁真,俩人都有些尴尬。他把汪杰的片子拿了过去,皱着眉头仔细研究了一番,说:“这里,整个儿清创,全都不要,替换掉膝盖骨。”

“这种手术我也想到了,可是很难吧,”袁真凑过来,看着方倾指着的位置,“只要应用合适的外固定方式,是可以让髌骨痊愈,可这种连结脊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不到千分之一。”

“如果是我的话,能到千分之五的成功率。”方倾说。

袁真与他对视片刻,最后说:“我去说服汪杰,要不试一试?”

“试吧,反正都是个瘫,还不如搏一搏,有几分胜算。”

“你就不能把话说得好听点儿,还‘反正都是个瘫’。”袁真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袁真低头笑了一下,把汪杰的医疗材料都递给了方倾,转身往外走,方倾跟在后面。

“怎么还送我出去?跟你没那么熟吧?”袁真问。

“……想多了,拿矿泉水。”方倾低下头从箱子里往外提了两瓶水在手里来回掂着,抬头和袁真互相挑衅地互看着。

袁真又忍不住笑了,轻声说:“以后你别介意了,我想通了,这次出去打仗,我升华了。”

“……啊?”方倾有些懵,“升华成啥了?”

“我不会再对浩海有非分之想了,跟他的宏图大业比起来,我这微不足道的小情小爱,何足挂齿,”袁真说,“汪杰这事他心里一直不大舒服,打了胜仗也高兴不起来,希望你的手术成功,能抹去他心里的遗憾,我也衷心祝福你们。”

“噢,这么大转变啊。”方倾一听这话,心里有些高兴,说他不介意袁真那是不可能,只是他自诩涵养高,自控能力强,忍着不发作而已。

“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啊?”方倾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能让袁真放弃这段感情实属不易,他必定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事实上,方倾很清楚,袁真的感情历久弥新,是愿意为于浩海去死的人。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没去,当然感受不到了,只跟你语言描述,也很苍白,你也想象不出来。”袁真说完,就轻飘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