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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道:“瓦刺人就等我们又渴又疲惫时,再发动致命一击。”“青肩巾”道:“此地北面,除了弱水河沿岸的小块绿洲,全是沙漠与荒石,瓦刺人活动的地方离了八丈远,至少在一千里外。瓦刺人不可能为了咱们几个明军百户队,劳师远征,他们冲着鞑靼人来的。”阿莎丽越听越不对劲,她隐约感觉,这些汉人军士会抛弃鞑靼人,想办法突围逃跑。瓦刺人应该真是冲着鞑靼残部来的,他们只要抓获了鞑靼人,多半不会追击汉人不放。

她转头看了一眼脱火赤,但看不出来脱火赤的态度。

周围的议论声消停下来,太阳下山后,光线也渐渐黯淡。

这时有个穿着斗篷的将军过来了,他的声音道:“俺们接的军令,得护送鞑靼人直到北平。临阵脱逃,俺不斩尔等,军法也容不得。”“青肩巾”道:“弟兄们不想为鞑靼人丢命死掉。”将军道:“军士就是为了别人而死。俺们不为鞑靼人,乃为圣上为朝廷效命。”阿莎丽理解不了这个将军的话。

随军的文官忽然说道:“据本官所知,此事是圣上的旨意。调动诸位的名册,必在各卫所之中。逃跑就是罪犯,战死却不白死。想想家眷后人罢。”附近所有的汉人都不吭声了,争执就此结束。

一夜无事,瓦刺军并未趁夜来袭,明军也保持着军阵,轮流当值。次日天明之后,阿莎丽发现汉人将士没有逃跑的迹象。

将军下达了军令,要求所有人把水袋交出来,每天分发。然后他命令将士们保持圆阵,全军缓慢向西挪动。人们走一段路就停止,继续挖坑找水。

位于东北边的瓦刺人大队,以及周围活动的游骑,就像看戏一样跟着,仍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这样的景况持续了四五天,大伙儿携带的水已经消耗殆尽,没有在地下找到一点水,人们准备杀骆驼了。而且汉人武夫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干渴与劳累让他们看起来有气无力。

阿莎丽感觉到黑纱里面的嘴唇也起皮了,绝望笼罩在心头。最让她感到遗憾的,还是无法保全孩子,她每天都在观望女奴照顾的儿子,却不能亲自照顾。

她找到脱火赤,小声用蒙古话问他:“究竟为甚么,瓦刺人会知道那么多消息?”脱火赤困惑地看着阿莎丽:“我如何知晓?”阿莎丽沉默片刻,又道:“看样子大家都要死了,丞相何不让我死个明白?”脱火赤反问道:“你怀疑我?我是蒙古国丞相,有理由勾结瓦刺人吗?”阿莎丽无言以对,她没法强迫脱火赤。

就在这时,阿莎丽听到了喧嚣声,她抬起头一看,便见一些瓦刺骑兵忽然冲杀过来了。她怔在原地,感到十分意外,原以为瓦刺人会再等三两天、让人们渴得毫无抵抗之时再动手。毕竟此时,明军暂时还未完全丧失战力。

周围也是一片嘈杂,中间的人群动荡,愈发拥挤了,阿莎丽也不知被推攘了一下。反倒是那些疲惫干渴的汉人将士,依旧保持着队形。

前边拿着枪和盾的步兵蹲下去了,火铳兵纷纷举起了长铳。一个明军武将“唰”地抽出腰刀,大喊道:“准备!”很快“砰砰砰砰……”的火铳声响成一片,轮流发射一共两次,刺鼻呛人的硝烟弥漫在人群里。接着那些火铳兵又开始忙碌起来,阿莎丽看到他们拿着长条在捅火铳,看起来非常麻烦。她也不知道为甚么汉人不干脆用弓箭,队列中有弓箭手在射箭。

惨叫声不断传来,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还有聚集在中间手无寸铁的鞑靼人死伤。

就在这时,一些汉人跑过来、开始驱赶骆驼,他们拿鞭子粗暴地打着骆驼,然后在前面的队形里让开一条道,一群骆驼便纷纷惊慌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