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猛地吸口气,老眼转了转,突然大笑。

“唉,老夫总算能安心赴死了!”

他迈着步子出门,老仆在门槛之内磕头送别,然后一扭头,去了厨房,提出了两桶油,撒在了房子里外。

“老爷,让奴婢追随着,到下面去伺候你吧!”

老仆准备好了火把,只等早朝结束,就一火而焚。

……

当刘三吾出现在午门外面的时候,所有朝臣几乎都到了,武将勋贵站一边,李景隆躲在家里不出来,只剩下一个徐辉祖为首。

文官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圈,大圈是茹瑺等人,小圈是东宫的师父们。

刘三吾扫了几眼,就走过来过来,此刻茹瑺等人也急忙迎上来,低低声音道:“老前辈,昨夜禁军和锦衣卫,都有调动,怕是……您老人家不该来的!”

刘三吾哑然失笑,“茹尚书,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覆巢之下,玉石俱焚,老夫早就想好了,难道你还没想通吗?”

茹瑺深吸口气,“茹瑺有死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担心整个变法大业,还有……”

刘三吾摆手,“别怕,怕了就会心软,心软了,脊梁骨就软了!”

老头突然目中光华闪烁,他扫视了许多支持变法的官吏。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我辈读书人从小就在念。何谓大道之行?老朽以为,先帝就在奉行大道,授田,抑制豪强,这是大道的一半……另一半就是变法均田,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服役,士农工商,人人纳税……国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不就是天下为公吗?”

“千百年来,历代儒者,都忘了自己的本分,忘了什么是真儒!两宋以后,理学兴起,士人手无缚鸡之力,贪图安逸,躲避责任,心中的家国天下,变成了颜如玉,黄金屋……崖山之后,又有多少人,入仕前朝?老夫就是其中之一,惭愧,真的惭愧!恨不能立刻去死!”

“到了今日,老夫希望所有读书人都该好好想想,我们最初捧起书本,想的是什么。入仕为官,求的是什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谁都会说,可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伙可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