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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透骨凉的水沾着帕子擦过全身,通身洗漱干净,程骄换上了新的中衣,出了后间,从架子上挑了件外袍穿上——商别云如今财大气粗,焰色玉流浆的衣料,流水价般往府里送,金丝银绣,海韵云纹,各不重样。程骄今天穿的这件,就是前几天新做好送来的一批里的,一次都没穿过,焰色长炼剑袖,练起剑来,应当很方便。

程骄对穿戴并不十分上心,可商别云绝不许他连着穿同样的衣服,说显得家里穷,掉价。

程骄整了整袖口衣领。少年人抽了条,身材越发纤长,却不是羸弱,通身上下每一条线条都顺畅,每一条线条都流淌着力量,一身焰色箭装,让整个人像一簇烈烈赤炎一般,让人一眼望过去,忍不住眼眶发烫。

程骄走到门前,回身在房间内用眼神逡巡了一圈,干净整洁,无甚异常,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先是到厨房,将昨晚泡好的鲜货洗净,下到砂锅中小火煨了一夜的粥里,又备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净过手后,粥也好了,便盛到了镇在冰水里的玉瓷粥翁里,连着几个小菜一起,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往后院走去。

在房间门口驻足听了听,房间内寂寂一片,没什么声音。程骄缓缓推开门,轻着步子走了进来,又用手肘将门阖上,将托盘放到了桌上,朝床上看了一眼。

床的四周挂着纱幔,随风轻轻地摇着。

程骄皱起了眉,往床的左侧看了一眼,见两扇窗户果然大开着,冷着脸过去,将窗关上,走到了床边。

他缓缓掀开纱幔。

程骄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商别云的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水的味道。平时的时很难闻到,可当他在封闭的幔帐中呼吸睡眠一整夜之后,这个味道便变得明显了一些,闻一下,便觉得自己也莫名其妙,变得湿漉漉的。

虽然好奇,但也没问过其他人。还有其他人见过熟睡着的商别云吗?程骄说不好。再说水的味道是什么呢?说给别人听,别人也只会觉得好笑罢了。

商别云不喜欢拢着头发睡觉,此时头发像云像雾一样,散了一床,他偎在满床的软衾之间,只露出小半张脸来。睡觉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又与醒着时候的面无表情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程骄也说不上来。只看到他怀抱着一个枕头,蜷缩着身体,嘴唇是艳热的红色,正微微动着,平缓地呼吸。

站在床边,程骄想了一会儿湖,想了一会儿海,想了一会儿树叶上的清露,想了一会儿银河九天的瀑布。

商别云的床很大,他又喜欢缩在最里面睡,程骄单膝跪上床榻,双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子,轻轻唤:“先生?”

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程骄稍微提了一点声音,又唤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