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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煊叹气说:“罂粟。”

“对,就是罂粟,”张恨水一脸悲怆,“甘肃省内最肥沃的土地,全都用来种罂粟。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这些地区在晚清时期,属于甘肃农业最发达的区域。而我去年到那里时,眼中看到的全是罂粟苗,甘肃的农民基本靠种植、加工和贩卖鸦片为生。”

成舍我震惊莫名:“怎么可能?就算当地政府禁烟不力,也不会闹得全民种鸦片啊。”

“因为当地政府在鼓励啊。”周赫煊冷笑道。

“政府鼓励?”成舍我疑惑道。

张恨水点头说:“当地政府确实在变相鼓励种罂粟。南京中央政府号召禁烟,甘肃地方政府趁机‘寓禁于征’,向所有农民征收‘烟亩罚款’。比如在张掖,甘肃省财政厅规定每年当地必须缴纳20万元烟亩罚款,不管你种不种鸦片,都必须缴纳罚款。为了提高地方官员的积极性,省财政厅甚至给县长提成,县长收到的罚款可以从中提5,地方官员自然往死里收禁烟罚款。而农民们不管种什么,都要缴纳烟亩罚款,那还有谁会傻到去种粮食?”

“岂有此理!”成舍我气得拍桌子,“如此以往,农民都种鸦片去了,没粮食还不都得饿死?”

张恨水说:“已经饿殍遍地,土匪横行了。甘肃不仅有烟亩罚款,还有各种苛捐杂税,比如‘柴捐’,老百姓必须按时缴纳定额‘官柴’。有些地方树木尽毁,百姓砍不到柴,只能拆了自家房子,把木料上交政府抵捐。”

“朱绍良该杀!”成舍我咬牙切齿道。

朱绍良在北伐期间就追随老蒋,现任甘肃省主席兼绥靖主任,统管甘肃的军政大权。

周赫煊摇头说:“朱绍良是该杀,但根子还在南京政府,张学良也要担一些责任。自从中原大战打完以后,甘肃的军阀就是一盘散沙,刚开始由东北军控制。但张学良只顾着消化华北地盘,接着又遇到日寇入侵东北,甘肃那边根本顾不过来。后来老蒋派朱绍良接管甘肃,但朱绍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手底下还要养一堆如狼似虎的地方军阀。他如果不靠鸦片征税,早就被人赶出甘肃了。”

“明诚觉得该如何治理甘肃?”成舍我问。

周赫煊说道:“其实治理甘肃很简单,无非钱粮二字。前几年甘肃军阀叛乱,一个杨虎城过去就摆平了,可见当地军阀的战斗力有多差。不管是以前的张学良,还是现在的朱绍良,只要带着足够的钱粮去甘肃,那些军阀立即就会俯首帖耳。搞定了地方军阀,再认真发展农业,甘肃必然能够治理好。现在甘肃的糟糕局面,都是因为穷,政府穷、军阀穷、百姓更穷,只能依靠鸦片过日子。”

成舍我苦笑道:“南京政府的钱,都拿去打内战了,又怎会用于甘肃建设?”

“唉,这种事不提也罢,说说办报纸的事情吧。”周赫煊转开话题道。

成舍我对张恨水说:“心远,我决定在武汉办报纸,明诚认为应该在重庆办报纸。你觉得哪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