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939年,柏林(5)

教授似乎有些吃惊。也许他原本想给卡拉来个下马威的。“回答正确,”他犹豫了一下以后说。

她看了看四周。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凳子。教授要她一直站着回答问题吗?

教授又问了卡拉几个生物和化学方面的问题,她都轻松地答上了。她慢慢放松下来。这时他突然问:“你晕血吗?”

“不晕血,先生。”

“啊哈!”他得意洋洋地说,“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十一岁时接生过一个婴儿,”她说,“那场面很血腥。”

“你应该去找个医生!”

“我叫人去找了,”她争辩道,“但孩子没等医生来就生了。”

“嗯,”教授站了起来,“在这儿等着。”说完便离开了。

卡拉站在教授让她站的地方。她本以为会接受严格的测试,但到现在她都应答如流。很幸运,她已经习惯和各个阶层的男男女女进行这种你问我答的交流,冯·乌尔里希家经常进行这种针锋相对的谈话。从记事起,卡拉已经与父母和兄长进行过不下千次这样的对谈了。

拜尔教授离开了好几分钟。他去干什么了?他去找同事来见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学生了吗?她似乎想得太多了。

卡拉想拿拜尔教授架子上的书来看,但她害怕触怒拜尔教授,于是只好干站着。

十分钟后,拜尔教授拿着一包烟回来了。让她干站了十来分钟就是为了去买包烟吗?这难道是另一种测试?她生起气来。

他慢慢点起烟,似乎想借此集中注意力似的。他吐了口烟:“作为一个女人,你准备如何诊治一个下体感染的男人?”

卡拉很尴尬,她感觉自己脸红了。她从没和哪个男人谈过下体的事情。但她很明白,如果想成为一个医生的话,在这种时候就要强势一些。“我会像您这样的男医生一样,治疗一个下体感染的男病人。”她说。拜尔教授面露惊色,卡拉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放肆了。她急忙补充道:“我会仔细检查受感染的区域,弄清感染的实际情况,可能会用磺胺类药物进行治疗。但我必须承认,高中生物课可没教这些内容。”

拜尔教授疑惑地问:“你见过男人吗?”

“见过。”

他似乎要发怒了。“可你还是个大姑娘啊!”

“爷爷快死的时候,他卧床不起,又大小便失禁。我和妈妈帮他整理——爷爷太重了,妈妈一个人对付不了。”她挤出笑容,“这种事只能由我们女人来做。博士,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不管是病人还是残疾人,照顾他们的都是我们女人。我们已经习惯了。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这种事令人尴尬。”

尽管她对答如流,拜尔博士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到底是哪里不对?如果卡拉被拜尔博士的问题吓到而做出愚蠢回答的话,他应该得意才对啊!

他把烟蒂放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恐怕你不适合拿到这份奖学金。”他说。

卡拉惊呆了。她失败了吗?每道题她都答对了啊!“为什么不适合?”她问,“我的这些回答都对啊。”

“你根本不像个女人,竟然毫无顾忌地谈论男人的下体!”

“这个话题是你挑起来的!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你显然是在没有教养的环境里长大的,你家大人竟然让你看男性长辈的。”

“你觉得男人会帮老人换尿片吗?我倒想看看你换尿片的样子。”

“最糟的就是你这种目无尊长的态度。”

“这种具有冲击性的问题是你问出来的。如果我应对软弱的话,你会说我不够坚强,不能成为医生——是吗?”

拜尔博士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卡拉意识到自己点中了他的心思。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说着她朝门口走去。

“结婚去吧,”他说,“为元首生上许多许多孩子。女人本来就应该承担这种责任。尽你的本分去!”

卡拉走出拜尔博士的办公室,狠狠摔上了门。

弗里达吃惊地抬起头:“怎么了?”

卡拉一语不发地向大楼出口走去。她看了秘书一眼,秘书面露喜色,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对她说:“老娘们,省省你脸上的假笑吧。”看到秘书又惊又怕的神色,她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