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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毛大正色道:“我已经没几年活头了,将来大家都在张大人的治下好好过活,如果能活下来才能安享以后的太平之福。这些天来我长了不少见识,知道在和记的治下就算再有白灾也不必害怕了,我们蒙古人也不是想着抢掠,只要能活下来,谁愿意骑马挟弓南下去冒生命危险抢掠?如果是纯粹的牧民,只要有外人经过他的毡包都会得到蒙古人的热诚招待,家中有的都会送给客人,这样的人岂会愿意行强盗之事?此战过后,我们察哈尔人一定是张大人治下的忠实百姓,也甘为张大人麾下的鹰犬,为他征讨不服。”

众人都是默然,等脑毛大退下之后,任敬才哈哈一笑,说道:“这老狗学的还挺快!”

“不管怎样,”杨泗逊说道:“他也是为了自己部落的延续和生存。”

“千百年下,这一片土地都是这样,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杨泗逊感慨道:“还好这一切都要成过去的事了。”

众人都知道杨泗逊和蒙古人打的交道多,不免有些泛泛的同情,这也无所谓,和记的体系下个人的意愿都被压缩到最小,大家伙只能按着张瀚和军令司划定的范围来做事,就象眼前的这两个方案,不管选哪一个都是察哈尔人的灭顶之灾,差别只是杀戮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说定了事情,在周耀这里也没有人愿意久留,大家纷纷告别出来,等朱大勇和张世雄等人离开之后,杨泗逊回头看到周耀已经在灯下看书了,他对任敬道:“你看,周黑子为什么能上升的这么快,你看懂些没有?”

“懂了些。”任敬撇嘴道:“其实他早就有定论,叫我们说出来,他挑一个最合大伙方案的,这样大家也都服气,又显得他听下头的意见,没见张世雄那小子后来脸色都好看多了。”

“这就是上位的手段,你不服不行。”杨泗逊沉思着道:“我记得大人说过一段话,你要牢牢记着。”

“咋说的?”

“大人说,为上位者一定要少说话,多看多听,关键时做决断,话说的多,容易叫下头的人揣摩出心思,逢其所好,你就会越看那揣摩你心思的人越顺眼,真正能做事的反而被抛在一边去了。也不能被下头牵着鼻子走,关键时刻自己要掌的住,否则容易上受制于下。而且,上位者说的少,部下和智囊们才敢多说,否则啥事都叫你说了,人家怎么敢当面反对你?只能顺从你,时间久了,上位就成了耳目闭塞的聋子和瞎子,不可不慎。现在看来,周黑子学大人的手段,学的还是挺认真。”

任敬摇头道:“我们为将的,还是直接些的好。如果不想到军司发展,由武转文,那么心思还是简单些更好。大人说过,生活要简单,思想要复杂,其实我看当将领的,生活要简单,思想也要简单,只在战场上复杂,平时能直接就直接,能简单就简单。”

杨泗逊哈哈一笑,闭口不语,任敬吃了一亏之后,看来是学聪明多了。

在两人身后,大帐内周耀还是静静的看书,他手不释卷在和记内部已经出了名,从一个军户子弟出身的边军,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一役的幸存者,再成为逃亡边军,土匪流贼,再到和记的军官和高层,走这一条路用了七年时间,从天启二年之后,几年间周耀做官做事越来越顺,官职也越来越高,但手不释卷的习惯却是真的养成了。

天黑的很厉害,原本草原上灿烂璀璨的星空消失不见了,大片的黑云将蘑菇般遍及草原的各处军营都笼罩住了,当然不可能有月色,很多巡哨的骑兵和步兵都打着火把,开完会的高级军官们分别回自己的驻地,都是由护兵打着火把赶路。

杨泗逊回到自己的指挥部时已经接近十点,他看了怀表之后决定连夜颁发军令,各团、营、连在明早五点之后陆续开拔,继续往北方逼迫,同时猎骑兵会加大配合的力度,现在看来两军相隔二十里左右,如果察哈尔人不全师后撤的话,经过明天的压迫,后天就必须展开会战了。

一场十几万人规模的会战可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双方的统帅要考虑到天时,地利,还有后勤和自己一方的士气,以及人数,训练,装备,各方面的考虑之后才打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