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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王宁安,你别装糊涂,天子无情,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你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功劳盖世,一旦陛下驾崩,试问新君如何压制你?试问,天下的诸公,哪个能管得了你?做臣子做到了你这份上,就该知所进退,谋身自保!”

王宁安一伸手,示意富弼继续讲下去。

“王宁安,老夫劝你立刻辞去官职,放弃兵权,老老实实,在府中享乐。歌舞升平,做一个太平相公,封妻荫子,世代荣华,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像你这般,张狂疯癫,竟敢背着天子,加害朝中老臣,你就不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吗?”

王宁安微微颔首,“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死啊!富相公,与其说我糊涂,倒不如说您老没想清楚,真像你所说的,我就能保住性命吗?就算天子不杀我,你身后的那些人,他们会放过我?不说别的,他们连我师父都容不下,我走得可比我师父远多了!”

范仲淹!

富弼的眼前瞬间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坦白讲,富弼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像韩琦一样,变成了自己早年最讨厌的人。说来惭愧,在范仲淹死后,富弼几次去了老范的坟前,他很羡慕范仲淹,不管成败,老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是个纯粹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变了,愧对心中理想,对不起身体的热血……想到这里,富弼的气势一弱,脊背不由得塌了下来。

“富相公,你说了不少,也听我说几句。诚然西北惨败,主要的罪责,算不到你头上,从头到尾,你或许没给任何人下过命令,也没有一张纸,一句话流出去。你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也勉强赞同,不过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庆历失败之后,他被折腾得多惨!几乎丢了老命!你们这些昔日的盟友,为什么不帮他一把?”

“我,我怎么能帮他!”富弼低下了头,越发羞惭。

王宁安雅然一笑,“富相公,索性把话挑明了吧!你我背后都有一大堆的人,这些人或许地位远远不如我们,或许彼此没有见过,但是我们却要为这些人做事,这就是利益集团,你说对吗?”

富弼何等聪明,寻思了半晌,点了点头,“的确可以这么说,不过王宁安,你把什么都归结为利益,老夫不和你争辩。老夫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觉得争权夺利,不是错的,那老夫哪里错了?”

王宁安摇头,“富相公,你还是没有想清楚,所以你败得一点都不冤!利益之争,哪来的对错之分啊!”

王宁安站起身,负着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一个老百姓,一年到头,收入的钱就那么多。你们呢,希望他把钱都交了地租,满足你们的享受。而我呢,还有我背后的这些人,他们希望老百姓能拿钱去买丝绸,买布匹,建房舍,这样,我们就能赚到更多钱。一个是土地集团,租佃体系,一个是商业集团,市场体系。我们天生就是敌人,把是非对错放在一边,所求者,无非是利益而已!”

“因为我们分属不同阵营,看法自然不同。譬如说,我就希望尽快打败西夏,打通丝绸之路,这样大宋的商品就能销售出去,西夏的市场就会落到我们手里,富饶的河套平原就能提供丰富的原料……可是在你们看来呢,西夏的土地根本不适合耕种,即便可以耕种,也要面对着游牧骑兵的不断袭扰,得不偿失,所以您希望能休兵罢战,尽量维持太平,哪怕给一点岁赐,也是值得的。”

富弼脸很黑,他不喜欢王宁安这种说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