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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士边哭边说道:“于,于将军有令,我们的马,被征用作军粮了,他要我们,要我们下马步行!”

裴虔通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了过去,司马德堪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老哥,这回咱们可以结伴步行了,没事!”

正说话间,远处的江面上,却传来一阵奔雷般的声音,如同几十万匹战马,同时在草原上奔腾时,发出的那种巨响,又如同九天的雷公,在不断地制造着电闪雷鸣,绝非人间的声音,倒象是天地的造化。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奔雷的方向,只见一道足有三丈高的浪头,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可阻止之力,从十里之外的一处山拐角处,汹涌而至,那浪头之上,仿佛是一个尖嘴獠牙的魔鬼,张开了血盆大口,誓要将所经过之路上的一切,都无情地吞噬掉!

这一段的江面上,正架着二十道浮桥,桥上的隋军,本来还算是有条不紊地排队通行,随着众人都看到了这可怕的景象,桥上变得一片混乱,所有人都顾不得再按秩序排队过桥了,拼命地向前挤,向前拱,谁也不想在这个洪峰浪头到来之前,还留在这桥上,在这可怕的洪水面前,人,真的是连蚂蚁都不如,一个大浪打来,连个气泡也不会剩下。

哭喊声,怒骂声,嚎叫声响成一片,北岸的隋军士兵们全都站了起来,双腿都在发抖,南岸的隋军后卫部队,也几乎在一瞬间失掉了所有的纪律,没有人再断后掩护,没有人再等着过桥,甚至有不少靠在江边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身上的盔甲,象下饺子一样地跳进了江里,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在这该死的洪峰到来前,过江,过江,过江!

辛世雄看着身边乱成一团,已经不可禁止的士兵,急得大喊大叫道:“不要乱,不要跑,大家不要慌,列阵,列阵啊!”可是在他的身边,已经不剩下任何一个亲卫或者是传令兵,他扯开了嗓子的大叫,在一片人声嘈杂中,几乎如大海中的一个小浪花,掀起任何动静。

十几匹慌乱的战马从辛世雄的身边飞速掠过,辛世雄闷哼一声,给撞下马来,几十只马蹄从他的身上踩过,很快,他的尸体就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无人认得出来了。

第1166章 百不存一

宇文述站在高坡之上,看着那汹涌而来,势如奔雷的巨大浪头,轻而易举地冲垮了二十道浮桥,桥上和江中的三四万名隋军,就如同三四万只蚂蚁一样,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就淹没在了这滔滔的江水之中,不见了踪影,巨大的浪涛把这萨水两岸都生生地拓宽出了百余步,原本在岸边宰马吃肉的那一片空地,瞬间也成泽国,就连宇文述现在所站的这个离岸一里多的小高坡,看起来也随时会被江水淹没。

几个亲卫跪倒在地,大叫道:“元帅,快上马暂避吧。迟了只怕来不及啦。”

宇文述的脸上老泪纵横,这般惨烈的景象,是从军五十年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只一眨眼的功夫,四万多健儿就生生被这无情的江水吞噬了生命,南北两岸的隋军已经被彻底分割,北岸的这七万多人现在不知所措,拼命向北方逃跑,而南岸那里,十余万隋军已经变成了十余万头惊慌逃蹿的绵羊,甚至连动物群聚求生的本能也不复存在,他们盲目地向着江边拥挤,却除了把成百上千先到江边的同伴们挤进萨水中淹死外,毫无用处。

南边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鼓角之声,登高望去,离河岸二十里处,烟尘震天,至少十几万骑兵在全速地奔驰,才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宇文述在平壤城外见过那些剽悍凶残的蛮族骑兵,这些天也跟他们多次交手,深知其迅捷如风,侵掠如火,列堂堂之阵也许打不过隋军铁骑重步,但在这种隋军已无战意,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纵马冲杀,却是最拿手的好戏。

于仲文上前拉住了宇文述的手腕,急道:“宇文元帅,事已不可为,先走吧,留得青山再,不怕没柴烧,报仇的事情,只有来日方长了!”

宇文述狠狠地一跺脚,长叹一声:“我等还有何面目再见陛下!”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着在一边失魂落魄的薛世雄说道:“薛将军,你的本部人马还有多少?”

薛世雄的脑子一片空白,宇文述一边说了三遍,他才回过神来,茫然道:“末将,末将的右屯卫幽云部队,过河的还有,还有八千人,只有两千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