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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年多来风云突变,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杨素彻底倒向了晋王杨广,站在了杨广的一边,甚至还带动了一大批关陇贵族从太子阵营中倒戈,在这件事上,可能自己当年射箭场一事起了极大的促进作用,提前让两大巨头反目成仇,王世充想来真是感慨万千。

但王世充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高熲这次被杨坚逼着当了征讨高句丽的行军元帅府长史,可这个长史跟八年前平灭南陈时的元帅府长史完全是天差地远,杨坚派了汉王杨谅亲自领军出征,又以王世积这样的大将相随,却把高熲远远地安置在涿郡负责大军的后勤,显然已经开始架空高熲,以前的那种信任与重托,不复存在。

所以这次讨伐高句丽,如果打胜,高熲分不到多少功劳,反而会增加杨谅的砝码,没准象王世积这样的墙头草会倒向汉王杨谅,进一步弱化太子集团的实力,反之若是打输了,那高熲也一定讨不了好果子吃,所以高熲想出了这种大举出师,半途而还的办法,也算是在这种必输之局中能把损失减到最小的尝试了。

但王世充想到杨坚斩杀虞庆则时的冷血无情,还有那天当堂威逼高熲挂帅领军出征时的那种帝王气度,心中一下子雪亮,这次的征伐,只怕杨坚想打的并不是高句丽,而是高熲作为大隋建立以来实际的全军主帅,那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头,以及在军中的威望,如果高熲这回无功而返,势必会让一直以来靠着一次次的战事而赏功封爵的关陇贵族们心生不满。

这些大将们的立身之道就是不断地征战,不断地胜利,不断地得功赏爵,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高熲深谙此道,一场场的军事胜利的背后,是关陇军功集团的兴旺发达,而这种利益的交换,也是高熲能控制诸多关陇将领,进而威逼杨坚,使其不能动摇太子之位的源动力所在。

可是这一回,征伐高句丽看起来必定是无功而返了,那种二十年来积累的只要高大帅一出马,兄弟们都能有肉吃,有汤喝的思维定式也将被打破,紧接着,会有更多对高熲不满的人从关陇集团中动摇,不说转投杨素,至少也不会在夺储之争时那么坚定地支持高熲了,失去了这一支持的高熲,就失去了跟杨坚叫板的筹码,罢相之日,为时不远。

王世充的眼前浮现出杨素那张威严又阴沉的脸,这回他的手也伸到了莱州这里的水师,大概杨素也看出高熲会极力妨碍出辽东的陆军主力建功,就把主意打到了莱州的水师上,甚至派出了足智多谋的内侄婿封伦,他显然是来说服周罗睺,摆脱高熲的控制,独立建功的。

如果周罗睺奇袭平壤成功,自然会感激杨素,就算失败,也会恨上高熲不给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考虑到他现在作为南朝降将顶梁柱的地位,也许这个微妙的变化会影响将来整个天下的大势。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这一刻,他作出了决定:高仆射,对不起了,你的恩情,只有下辈子再报啦。

第0396章 各抒己见

十天后的傍晚,莱州城外的水师大营中军帐中,隋朝准备征伐高丽的海军陆战队主帅周罗睺,全身犀牛皮甲(水军将领一般穿皮甲而不是铁甲),白色战袍,头戴亮银盔,鲜红的盔缨如同燃烧的火焰,配合着他那张紫红的面膛和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目,透出一股大将的威严,而那如钢刺一样的硬髯,一如八年前王世充初见他时的强硬,隐约能感觉到如周罗睺的个性一样,刚烈过人。

只是周罗睺的须眉,已经从当年的墨染一般变得花白相间了,岁月的痕迹还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这位南朝名将的脸上,当年的大将也变成了老将,让人唏嘘时间之神的无情。

只听周罗睺拿着一纸公文,沉声道:“各位,这是高仆射的信使今天中午送来的公文,要求我军定在六月初四出海,战船上不带船工,多带军器战马,大家对此有何意见?今天是军议,但说无妨。”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正是半年前大破岭南的英雄周法尚,算起来也是周罗睺的远房族侄了,虽然现在他官职与周罗睺相当,同为大将军,可是周罗睺当年身为南朝双壁之一,无论是资历还是名望上,都还是要压他一头,因此周法尚这回被作为副帅调来此处。

周法尚年约四十,看起来沉稳干练,第一个开口道:“周元帅,这次是渡海远征,不比平常在江河中作战,海上风大浪急,又有时会遭遇风暴,上次造船的何少府说过,这次我军造的战舰所用木料,多数是近日刚刚在冀州和幽州砍伐,并未在水中浸泡两年,因此木质遇水容易膨胀。这种新船是需要有人随时维修,调整船板间的距离,使之不至于撑坏的,末将还是那个意见,宁可少带点人马,也要保持充足的船工,进行随时的调整才是。”

周法尚的话激起了不少将领的共鸣,大家连连点头,而周罗睺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他看向了站在右首第一位的封伦,问道:“封参军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