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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护儿微微一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给这两个小小的都督这样当众辱骂,我堂堂大将的颜面何存,不杀这两个家伙,难消我心头之恨!”他越说越气,一拳狠狠地击在旁边的柱子上,打得梁上一阵灰尘飘落。

王世充摇了摇头:“来将军,你就没想过,杀了他们,你自己确实是一时出了气,但事后就不怕一系列的报复吗?”

来护儿傲然道:“王参军,你是不是以为我来护儿会怕了皇甫嵩?他不过现在高我一级罢了,这次南征接下来我还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平南之后,没准就平级了,再说就算以后他还在我之上,又不可能作为主帅直接管得到我,大家充其量也就是各地分任刺史,我何必要怕他!他手下这些骄兵悍将敢当众骂我,这就是他治军无方,我没跟他算账已经够客气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次末将入城,知道皇甫将军在朝中的人脉关系非同一般,是北周名将韦孝宽的外孙,虽然北周已经被我大隋取代多年,但大隋征战天下,靠的主要还是那些关陇的军功贵族,象皇甫将军就是这种人,来将军虽然掌兵多年,但毕竟出身南方,一时半会儿还进不了这些军功贵族的圈子,对吧。”

这话说到了来护儿心中的痛处,他确实从军多年来感觉处处都被这些北方的胡将们排挤,总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就连这次南征,明面上杨素对自己客客气气,好象挺照顾,但真正有抢大功的时候,无不是便宜了史万岁和其他出身关中的这个军功集团。

来护儿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王参军,依你的意思,我若是杀了这两个人,得罪的不止是一个皇甫绩?”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色道:“来将军,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这次拿着杨元帅的军令,强行处死这两个皇甫绩的手下,虽然你可以说他们骂了你,但皇甫绩的眼里却只会看到你没用军令就在调用他的人,如果你解释说你拿出了军令,那杨元帅会怎么看?难道他给你军令就是要你随便杀人,结怨皇甫绩的?”

来护儿听得目瞪口呆,冷汗都从额头上冒出来了,他刚才只是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这里有块军令,实在气极了这三个人在自己面前演戏,才想到这么一招,还自鸣得意了半天。

这会儿听到王世充一分析,来护儿才觉得自己实在太轻率了,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最麻烦的就是关系。来护儿从军多年,也多少明白这点,要不也不会爬到现在的高位,皇甫绩的账可以不买,杨素却是万万不能得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来护儿越想越怕,连忙问道:“杨元帅当真会因此怪罪我吗?杀两个帐下大都督,不至于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是杀两个人的事,刚才末将分析得够清楚了,一来皇甫将军和杨元帅他们同属那个关陇军功集团,这回杨元帅派了皇甫将军的手下过来接应,本就有趁机分点功劳的意思,你不分他们功劳,反而要抢他们正当的功,因为人家顶了几句还要动手杀人,这事就是说到至尊那里,您也不占理啊。当然,就算不说占理不占理,来将军,你拿着杨大帅的军令要杀皇甫将军的人,不管是不是由末将动手,都是你下的令,到时候末将几乎可以肯定,杨大帅一定会帮着皇甫将军一起找你麻烦的。”

来护儿半晌无语,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不杀就是,但是这两个人当面顶撞我,我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在部下面前也不可能抬起头,王参军,既然你这么聪明,帮我想一个办法吧。”

王世充心中暗道,这个主意可千万不能出,不是得罪来护儿,就是得罪皇甫绩,尤其是自己跟刘全和冯孝慈暗中密谋,万一这两个家伙怀恨在心,把这事抖出来,那以后自己在来护儿面前也讨不了好啦。

于是王世充笑道:“来将军,您要出气,您自己处罚他们就是,何必问末将呢,要是依了末将啊,忍一时之气,把这两人放了,还显得您宽容大度,反正您也占了这松江城,加上前面密林里的军功,在这苏州一战里,跟史将军,皇甫将军也可并列第一啦,何必为了这两个小军官的一时妄言弄得自己不开心呢?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第一眼看到来将军,就知道您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出将入相也只是时间问题,今天为了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军官而结怨关陇军功贵族们,实在是大大地不上算啊。”

来护儿一下子举起手来,示意王世充不用继续说下去:“王参军,不用再说了,来某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知道孔子说过,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来某少年时就杀了乡中仇人,隐姓埋名逃亡北朝,这些年虽然做了将军,但这种血气之勇却没有半分削减,军人没了血气,那还打个鸟仗啊!”

“来人!”来护儿转向衙门口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