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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侯素有不臣之心,在塞外已称天子,在中原僭越称王还会远么?”周王匄忧心忡忡,病情日益加重,正是从那天起,噩梦便开始纠缠着他,不让他安生。

……

噩梦……噩梦……

这一次的梦比过去更加真实,他梦到赵无恤骑着战马横穿成周王城,在两阙前也不下马,而是径自纵马践踏古老的宫殿,践踏那些庄重的瑞兽夔纹,一直走到最深处,最神秘的文武之庙里……

周王匄就在这里,可怜巴巴地等着他,与衰败疲倦的周王相比,梦中的赵侯形象是令人敬畏的,他穿着华丽的玄色铠甲,胄里露出的眼睛无情而残酷,火红大氅上沾着朵朵雪花。大氅盖住了马半个身子,却不妨碍那畜生在文武之庙里拉了一泡热气腾腾的臭屎。

赵无恤没有看周王,他看向的是列于庙中的九鼎……

“鼎之轻重……”

周王匄听到赵无恤如此说道,嘴角还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志在必得的笑。

“我能问否?”

……

“啊!啊!他来了,他来了!”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时,周王匄双目圆瞪,混身战栗,大喊大叫。随即他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榻上,被褥是如此沉重,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在侍从帮助下理顺了呼吸,一股恶臭又从下体处传来,熏得寺人们都别过了脸去。

他已经衰竭到无法控制大小便了,这是近月来常有的事,太医断定,他活不过这个春天,如今病情加重,更是已到弥留之际。

天子沦落至此,实在人让人悲哀,但周王匄却不让寺人为自己清理,他甚至顾不上让自己有一个体面的死法,而是急切地唤来太子仁,然后紧紧攒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谷死后,汝需循规蹈矩,听刘、单二公之言,结好赵国,满足赵侯的予索予求,切勿……切勿一时不慎,做了大周的亡国之君!”

老泪横流,周王匄已经泣不成声,哭着哭着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终于可以从前半生和后半生的两场噩梦里解脱出来了,此时回头看看,还是做从不被父王放在眼里的庶王子时,最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