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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猗顿便将去年和虞喜讨论“以夏变夷”又说了一遍,只是把依靠贸易慢慢改变代国,变成了赵氏主导这里加速华化。

“代城一带的气候作物,其实与太原、东阳并无差异,顶多稍微冷一些。虽然戎狄杂处,但也渐渐有城郭农耕,只要每年移部分人口过来定居,便能牢牢扎下根来,加以经营,便是一处地气丰暖,岁收恒裕,居民繁庶,商贾辏集的富庶都邑。”

“此外,各部落仰慕晋地风物,不如让臣加大对他们的贸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戎狄君长习惯住宫室,吃米面,穿丝麻绸缎,便再也没办法回到食酪浆、茹毛饮血的日子去了。再挑选各部落君长的儿子去太原,去邺城居住学习,渐染华俗,一两代人后,戎狄皆将化为诸夏矣!”

“说得好。”赵无恤对猗顿再度刮目相看,这个奸商的眼光,竟不亚于他的封疆大吏们,就在这时候中原人普遍存在“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此疆彼界的意识中时,猗顿却敏感地看到了,不同民族间的差距,很大程度上是生活方式造就的。

他记得前世看过一本《游牧者的抉择》,讲述游走于农牧交界线的古人,如何在农耕、狩猎采集和游牧间进行抉择。选择前者的,进入大河平原成为华夏的先民。选择后者的,则变成了山区和草原的戎狄,这也是为何姜氏戎与齐国同为姜姓之裔,为何狐戎、骊戎与晋国同为姬姓之裔的缘故。一个族源,却分成为戎狄华夏,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历史上的某个岔路口,他们分离了。

所以,没有天生的游牧者,也没有天生的农民,环境决定了草原和农耕区的风俗和文化差异,但在代地,尤其是桑干河以南,与太原、东阳的差距微乎其微。

“我决定在旧代国的基础上,组建代郡。”赵无恤也向猗顿吐露了计划,他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表现,从一个可以利用一下的商贾,变成了可供咨询的良臣。

“因为戎狄杂处,迫近胡貉的缘故,代郡会和太原的情况不大一样,同时有两个地位相同的长吏,代郡太守驻扎在代城,其辖区称之为‘道’……”

猗顿一愣:“什么是道?”

这是赵无恤把战国时期秦国的制度直接剽窃来用了:“其实也就是县,只是编户齐民曰县,戎狄蛮夷杂处曰道,加以区别,最终目标就是让道的戎狄蛮夷华化,成为赵氏的纳税编户。代郡南部一共有四个道,依次是:恒山、代、无终、阪泉,治理之法与太原类似,只是税赋的收取会略有不同。”

随着邮成也成功降服占据穷鱼之丘的无终戎,整个代国已经落入赵无恤手中。

猗顿心里略一计较,发现这四个道都在桑干河之南,莫非桑干河以北的地区,上卿另有打算?

“不错,桑干河以北和以南不大一样,基本是各部落的牧场,难以统治,故而不设县。虞喜任都尉,携带骑兵驻扎在草原上,统御各部落。”

猗顿细细一琢磨,顿时拊掌而赞:“高明!此举高明!如此一来,北部都尉治毡帐、部族之政,同时防御周边的胡貉。南面郡守负责郡县、移民、农耕租赋之事,代郡可以一分为二,因俗而治,既能让各部落战力为我所用,又能渐渐让南部四个道变戎狄为华夏,上卿真是神来之笔啊!”

赵无恤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告诉猗顿,这个脑洞,还是来自后世,沿着桑干河分为农区和牧区后,代郡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辽朝南北面官制了……

他又想了想道:“虞喜的驻地,放在屠何并不合适,还是放在桑干河的支流所经的御河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