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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芈有孕一事,赵无恤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那种将为人父的欣喜和忐忑在心田混合,让他在高兴之余,也免不了为未来的子女考虑起来。

他可以预见,未来的自己必然是多子多孙的,如何安置这些子嗣,如何让他们在这个大争之世里为赵氏做出贡献?没有人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人人都要为宗族出力,这就是时代的法则!

既然知道自己将有子嗣,那对鲁国的处置便多了一个选择,就算他赵无恤带着五个县归晋为卿,在天下定于一前,老赵家在鲁国的分店也得名正言顺地开下去。不管新的大将军是三岁还是五岁,总之要将这个席位牢牢占住,有在晋国的赵鞅、赵无恤支持,被家臣们拱卫的小小赵安如磐石。

他是他的子嗣,身上流着天命玄鸟的血脉。

他是他的继业者,赵无恤深知自己可能永远不会被排外的鲁人接纳,但一个在鲁国长大,从牙牙学语起就说鲁地方言,在曲阜学习礼乐,与鲁国士大夫交游的少年大将军呢?他会赢得鲁人的爱戴,是未来赵氏间接统治鲁国的媒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赵无恤能成功归晋,能够让赵氏入主新田。

因为赵无恤的出现,六卿矛盾激化,鲁与齐、卫的龌龊也越来越深。整个晋鲁大地已成为巨大的火药桶,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触发,战争也许在明年,也许在后年。

“我还需要忍耐至少一次秋收……”若是让赵无恤选择,战争来的越晚越好,但敌人们不是提线偶,他们也会审时度势。

虽然归晋之路遥遥无期,但张孟谈却对此充满信心,只要将鲁国整合完毕,东西二赵合力,打穿卫国,与晋国本土相连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还有宋、曹友邦相助。不管晋国内部怎样,至少在国外,形势会越来越偏向己方。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所以他末了还关切地问道:“若主君日后在晋国做上卿,是否也要推行幕府制度?”

“在晋国,大可不必如此。”

知道未来大势的赵无恤对张孟谈分析道:“诸侯与诸侯地域不同,风俗不同。鲁国从伯禽开始就讲究亲亲尊尊,实行公族政治,注重宗法礼仪。现如今虽然礼乐崩坏,但仍然是宗法封建制的衰退阶段,卿大夫力量尚强,在民间的影响也很难消除。”

虽然士人不断涌出,军功地主也开始萌芽,但想要将这种社会结构消解,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而晋国启以夏政,疆以戎索,在戎狄环绕间发展出了独特的国情民风,又经历了曲沃代翼,献公屠灭公族的事件,于是公族衰落,六卿强势。六卿内部已经开始化家为国,大夫和家臣渐渐不再世袭,而是任用士人为吏,风气较鲁国自由进取,刑法、县制、州兵、爰田、养士,各项改制也比鲁国深刻,可谓是宗法封建制的消亡阶段。”

张孟谈道:“我明白了,主君推行的幕府政治,是根据鲁国国情制定的。行于鲁者,不一定能行于晋,若能宰执晋国,只需要在全国彻底推行县制即可,是这样么?”

无恤笑道:“知我者,孟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