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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有些苦恼,从那渔父的言谈和行为看,纵然不是计然,也是一个极有能耐的隐士。他访贤不遇,事后贤才却主动送上门来相助,本是让人欣喜的事情,但为何帮完忙后却又挥了挥衣袖走了呢?舟船是事先预备好的,颇有些“了事拂衣去,不留身与名”的意味。

“仆臣涉水也追不上渔父,只能呼喊他,请他回来,说司寇定有重谢,而柳下跖则直说,渔父若肯出仕,一定能在西鲁得到高官厚禄。但渔父却不为所动,莞尔一笑,遂去,不复与言,只是唱了一首歌……”

“什么歌?”

“他鼓着木浆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在与柳下跖、伍井等人分道扬镳后,渔父继续披着蓑衣,乘着小舟在孟诸湖沼里划行,他唱着渔歌阵阵,穿越了几条和缓却弯曲的河道,彻底将可能跟来的人甩在了身后。

这是孟诸泽的另一侧,蛤蟆和蟋蟀在其中生活,从肃慎、燕以北飞来的海鸟在高空中滑翔,本地的水鸟则在滩涂的沙丘上筑巢呜叫。

渔父辨认着方位,舍舟登岸,将渔船拖到芦苇丛里藏好,一回头,一只在滩涂上寻找虾蟹吃的狐狸从湖边闲步穿过,后面还有个破衣烂衫的男子在追逐。

渔父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大声对那踉踉跄跄的男子喊道:“楚狂人,狐狸肉又骚又臭,你纵是饿得不行,掏点鸟蛋吃也好过去追它吧!”

那披头散发的邋遢男子闻言,顿时不追了,却恼怒地指着渔父看:“好你个辛文子,你可算来了,将我一个人扔在这荒野沼泽里,都快饿死了!”

赵无恤猜的不错,渔父的确就是计然本人,他喜欢遨游海泽,常自称“渔父”,至于他口里的“楚狂人”,正是赵无恤拜访濮上时遇到的那位。此人名为陆通,字接舆,楚国人士,因为楚国令尹子常为政号令无常,乃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也。

他与计然十年前同往成周守藏室向老子请教学问和天地大道,因此结识,遂成了莫逆之交。

面对接舆的抱怨,计然提起手里的鱼篓道:“我不是去偿还赵子泰那份礼物去了么?这不,路上归来时,还不忘打了几条草鱼,你与其在此抱怨,还不如速速挖个坑,寻些浮木和芦苇杆来点火烧鱼。”

听说有吃的,接舆咽了下口水,立刻低头帮忙刨坑,一边挖,嘴里也不闲着,他继续抱怨道:“总算有肉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天吃的都是什么?”

计然撇了撇嘴:“还不是祸害我那棵老梨树,以及屋后的菜圃,本来打理得阡陌整齐,现在想必已经像是被野猪拱过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