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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来,赵无恤就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异味,汗水、鲜血,混合了隶奴囹圄(lgyu)外粪沟散发的恶臭。看着那些囚于笼子里,或戴着木制桎梏,或被草绳拴在一起的隶臣妾,一个个枯槁蓬头,唯一有双明亮眼睛的小奴将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向了他,仿佛在哀求拯救。

赵无恤心中有些不忍,却只能叹一口气走开,他就算能救一个,却救不了全部,能救得了一家,却救不了全天下。也幸亏他们赵氏取消了殉葬制度,否则,每年还要有更多的奴隶被买去从死!

他们一行人低调从事,两位卿大夫之子穿着不惹人瞩目的皂隶衣物,而虞喜和诸位骑从少年一身国人武士打扮,隐隐看去,像是以商人贾孟为首的商队护卫。

贾孟在人市也有不少熟人,一路走过去,都有人打招呼,还有来询问他是否购买奴隶。

赵无恤特地问了问价钱,能干活下地的青壮劳力最贵,能生孩子的年轻女子其次。而那些看似无用的老人孩子最便宜,无恤猜测,老人被买去多半是用来殉葬的,而孩子,或是满足一些士大夫异样的爱好,或是阉割为寺人。

贾孟应酬地笑着一一回应,走了一会,他转过头来说道:“君子,那些郑国商人,就将在这里叫卖,看这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无恤微微点头,踏入人市的中心区域后,他发现这里和外围又不太一样,地表被冲刷得很干净,几个土垒的高台上站满了要叫卖的奴隶,他们多是有一技之长的,价格也相应更贵。

其中有卖齐国倡优的,一男一女两个侏儒,连同他们表演用的黑彘狄犬打包出售。也有卖鲜虞狄婢的,一个漂亮的女婢被扒光了衣服,一只手掩着胸脯,一手掩着下身,被隶商拉着脖子上的草绳转圈展示,引得围观的男人们笑声阵阵。

赵无恤沉默不言,他对新绛的感官顿时降低了一层,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史诗和自豪,也隐藏着罪恶和丑陋。一旁的乐符离天生为钟鸣鼎食之子,倒是没这种感觉,只是好奇地四处张望,目光放在那鲜虞女婢的双乳上,颇有些想出手买下的冲动。

奴隶买卖和后世的拍卖倒是有点像,商人展示“货物”,价高者得,然而,据贾孟说,若是有身份高的买家强行压价,也是常有的事情。赵无恤的那些金爰由亲信虞喜贴身携带,期间有不长眼的人鬼鬼祟祟想过来搭讪,便被骑从少年们几拳揍跑。

那些金爰应该够买十名陶工,赵无恤又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口嫌体直啊,明明厌恶奴隶贸易,却又参与其中。

“君子,那些鲁国陶工就在这边,咦,似乎已经有人在争买了!”

贾孟指着靠近外围的一个高台,台下有两帮人在激烈争执着,衣着文绣的郑商夹在中间好不尴尬,看热闹的国人和商贾在外边围了稀疏的一圈,议论纷纷。

赵无恤举目望去,只见高台上站着十来个用草绳拴在一起的男性,手脚粗糙,以一位满脸沟壑的老者为首,应该就是陶工。台下还有十多号嘤嘤哭泣的女子,或许是他们的家人。

他们的穿着比起之前所见的众隶妾要好些,至少能够遮体,神情也没那么绝望沮丧,其中几个年轻人似乎还对被当众叫卖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