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战虹川十五

白球暴怒咆哮!

一路劈开空气,不可阻挡地射过来!

眨眼间跨越近十九米的距离,带着猛烈锐利的风攻到本垒前面!仿若野兽冷静露出尖牙利爪即将破开猎物的皮/肉!

“咚!”白球凶猛撞进捕手手套!

“啊?”虹川七棒打者市毛这时候才惊醒!耳边残留着沉重响亮的轰鸣接球声、正在进行时的球在捕手手套强烈旋转和摩擦的声音,还有仿佛从远方飘来的主裁判判定好球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市毛的大脑迟钝地发出疑问,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眼睁睁看着球从身边飞过去!身体来不及挥棒!甚至来不及用目光去追球!

球已经过去了。

那一球……一旦去回想,市毛的身体再次僵住,仿佛当时呆滞的自己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此刻阵阵发凉,手脚冰冷,同时,心脏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般。

噗通、噗通、噗通,由缓变急,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如密集激越的鼓点!仿佛就要炸裂开!

市毛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花笼泉水的存在,他望向投手丘,注视着青野的王牌投手东地浩史,所有心神被对方吸引!那一球好强!好恐怖!那一球是在质问“你在看哪里?”,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是清晰明确且肆无忌惮地散发凛然杀意啊!

“是我失礼了啊。”市毛喃喃,眼里对花笼的动摇和畏惧散去,对东地的战意冉冉升起!眼神骤然锋利起来!

捕手区。

花笼轻轻打了个哈欠,这里都可以隐约听到一垒侧休息区夜斗和看台上西园寺君的呐喊声啊,还有其他队友欢呼声混在一起。不过,不是不可以理解,东地前辈这球确实担得起全场的欢呼。

单纯从数据上来说,球速已经突破160km/h!这还是东地前辈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球速迈过160的门槛,着实可喜可贺。

花笼嘴角弯了弯,起身,左手持球在手掌心里转了转,将球传回投手丘。

东地本来正在和市毛对视,脸上不苟言笑,眼神充满冷酷意味,笔直站在投手丘上仿佛国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就算注意到自家捕手传球,也只是随意抬起戴着投手手套的左手,停在半空中,看都不看花笼。

只盯着虹川七棒打者!

盯着这位胆敢冒犯他投手尊严的敌人!

“啪。”轻轻一声响,球准确钻进手套,东地熟练合上,已经抓住自己捕手传回来的球。那传球的力量不轻不重显得有些温柔,带着漂亮的旋转,钻进投手手套的时候就像是在乳燕归巢。

是花笼君的传球。

东地这才从虹川七棒打者身上移开视线,看向捕手区,平静打出暗号:“我知道了,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下位打者打乱自己的节奏,我们的敌人是虹川的整个打线。”

“前辈,现在是第五局,放肆一些也无妨。”花笼打暗号暗示。

“不,我要继续三振,也要投完全场!”东地看出花笼暗号里的潜台词,立马将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只剩下那个自己想要、想走得道路!投手丘是他的!他的!花笼君也是他的!两个都是东地浩史的!绝不让给别人!

“那请注意手臂的使用状态。”

“没问题!”东地发热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眼神依旧冷酷充满戾气,但同时也一片清明。他开始催促,“花笼君,快点开始投球吧!”

“嗯。”

“快点!快点!别磨磨唧唧!你怎么还没蹲下?需要我过去帮你吗?”

“东地前辈。”花笼慢慢蹲下去。

“你快点!干嘛?”

“刚才的投球。”暗号打到这里,花笼左手简单直白比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

“内角低球,四缝线直球,好球。”花笼不紧不慢打出暗号。

“……”

“东地前辈?”

“啊啊啊啊啊啊!吼吼吼吼!”他的投球被花笼君夸了啊!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东地喉咙动了动,然后还是忍不住先是尖叫后是吼了出来!喜悦在身体里蔓延,激动、骄傲、自信、成就感、大大的满足后产生了更多贪婪,种种情绪,在大脑和身体里荡漾,激起一簇簇热血澎湃的战意火焰!好!想!投!球!啊!

市毛愣了一下,东地君为什么突然吼叫?是因为他站在打击区、是因为跟他对战,所以热血沸腾了吗?哈哈哈哈,那真是求之不得!他的眼睛顿时亮得惊人!

花·罪魁祸首·笼早就见怪不怪,也压根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们队伍里投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别说在投手丘上吼叫就算是在投手丘上唱歌跳舞,他也不会惊讶。

花笼轻轻张开嘴打着哈欠,静静等待,他相信东地前辈很快会停下来,不是相信对方有分寸而是笃定对方想要投球的急切心情。

“来吧!”果然,没多久东地抬腿投球!

“嗖!”又是一球咆哮而来!

市毛挥棒!

“咚!”球棒棒头以半个球身的距离与白球擦过去,球撞进捕手手套。

“打者挥空,好球,两好球!”主裁判判定。

还差一点就能击中!市毛收起挥完棒的姿势,站好,没有丝毫沮丧的情绪,更准确点来说他没有时间去消沉,而是不断转动脑筋去思考如何击球。因为东地君是这么期待和他对决,他不认真起来怎么可以!

市毛的双眼充满斗志。

投手丘上。

咦,虹川七棒打者这么热情似火盯着自己啊,东地嘴角飞快往上一扬又快速抹平,果然被他的投球迷住了吧!他就知道他的投球无敌!不仅得到花笼君的认可,还让对手为之倾倒!

不愧是他!东地骄傲地抬抬下巴,飞快给自己的捕手打暗号,吼吼吼,快将球传回来!他要投球了!

花笼将球传回去,轻轻打了个哈欠。

第五局上半局第二次投球比上一球球速慢了23km/h,但控球力明显回来了,稳定,准确,不像上一球偏移事先打暗号的位置整整十公分,当时如果不是他及时移动手套就漏接了。

在正式比赛中、在局面有利的情况下,球速提升固然是好事,但如果是以降低准度为代价……花笼只想说大可不必,又没到那种背水一战的局面。还好,第二次投球东地前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没有那种即将暴投的趋势。

“外角高球,二缝线直球,好球。”花笼打出暗号。

东地点头,往后扔下防滑粉包,右手持球,将球放在掌心里滚了滚、握了握以确认手感,满意了,眼神一肃!抬起充满结实肌肉的左腿,同样充满结实肌肉的右脚支撑着身体,左脚下踏,灰尘扬起,右手抡圆投出球!

“嗖!”球来了!

市毛静静等待,是外角还是内角?是高位还是低位?是四缝线还是二缝线?注视着那颗气势凛凛袭过来的球,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是……外角球!再等一下,等球飞近一点……就是现在!

他挥棒!

“砰!”球棒棒球精准击中了球,但是很难打出去啊!市毛几乎是咬着牙、鼓着劲、额头都青筋凸起来了才将尾劲强大和旋转猛烈的球打出去!

“出界!”

“嗖!”

“砰!”

“出界!”

“嗖!”

“咚!”

“打者挥空,好球,三好球!打者出局,一出局!”主裁判判定。

“诶,已经结束了?”市毛转头,皱着眉看着钻进捕手手套的球,正在反省自己打击时的错误,听到主裁判的判定愣了愣。这么快?他还没过瘾啊!握住球棒的手紧了紧,站好,从主裁判眼神得到回答的他,大步走出打击区,走向三垒侧休息区!

突然,他停下脚步。

沉默两秒,很快就继续往前走,在经过队友虹川八棒打者近山庆和时,沉声:“庆和,千万不能大意,时时刻刻注视着东地!”

“知道啦知道啦,我知道啦不用你说,我也会那样做我可是无敌喜欢东地前辈的投球!”近山庆和与队友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向打击区冲过去!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嘴角往两边高高上扬,想着上个打席和东地前辈愉快的对喊——虽然基本都是他个人喊话输出,但是庆和不可制止的兴奋起来!再让我赞美你的投球吧,东地前辈!你的投球超级帅气啊!

完全忘了队友宇佐美的叮嘱,脚下速度更快,近山庆和像是夕阳下归巢的燕雀般冲进打击区,还不等站稳,便睁着一双充满热情和天真的眼睛看向投手丘。

“东地前辈,我又来了!这次也请给我展示你帅气的投球吧!”庆和喊得超大声!

但是,没有回应。

“东地前辈,快点投球吧!我好期待你的投球!”庆和以为对方没有听到,又热情满满再次喊道。

但是,没有丝毫回应。

明明上个打席还其乐融融和氛围仿佛幻觉,那位之前会因为自己的应援而兴奋、激动、自得的东地前辈,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更像是谁站在打击区都无所谓,因为青野王牌投手东地前辈的眼里只有……

近山庆和顺着对方坚定且毫无动摇的视线往后看去,看到了花笼。

哦,这样啊,东地前辈在看花笼君,眼里、心里都只有花笼君的存在,他的声音到不了东地前辈的世界。

那炙热的目光只属于花笼君,不属于他。

近山庆和突然觉得冷,很冷,冷得像是独自一人徘徊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一种冰冷的陌生孤独感袭上心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去年和东堂塾比赛时,春间君(二年级投手)都会一直给他反应,可是,东地前辈突然无视了他的存在。

对了,他们是敌人!

所以不给反应才是正常……吧?近山庆和像是老旧的机器人一卡一卡转回头,转过身,看向投手丘那道健壮的身影,心里被无边的苦涩包裹。

一垒侧休息区。

“丸山君。”乌丸监督随意招招手。

丸山心里暗自吐槽一句自家监督像是叫小狗的手势,连忙小跑过去,停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顺从模样。

“看到了吗?”乌丸监督眼神往打击区示意。

“啊?”丸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到打击挥空的近山庆和后,脱口而出,“那软绵绵的挥棒是怎么回事?上个打席的嚣张气焰呢?虹川八棒打者怎么像是落汤鸡!好狼狈!”

“大概是一直坚持的信念破碎了,发现了残酷的现实。”水口教练摸着啤酒肚插话。

“什么现实?”

“当然是‘投手丘上的投手和打击区的打者是敌人’的现实,对手本来就应该斗争到底,像近山君上个打席其乐融融那个场面才是异常。给对手的投手应援?夸奖对方?因为对方的投球而迷倒?这是赛场不是观众席,近山君是打者,不是观众。”水口教练看向近山庆和的目光带着可惜,他还挺欣赏对方的特殊能力,只可惜遇上了钢板。

丸山侧身,看向打击区身躯似乎都微微佝偻的消沉庆和,又看向投手丘,东地前辈状态超好,死死盯着捕手区的花笼君,视线没有一丝一毫偏移。突然想起上个打席,自己引导东地前辈的画面……

对比太过惨烈!

他心脏紧缩一下,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