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气死

逆世者 七茭白 2044 字 4个月前

侍从忙替他回答:“是虎少爷,年头才回本家,不怪殿下不认识。”

他说着,为容钰打起帘子,笑着通报:“家主,翎殿下回来了。”

轻纱曼垂的大床上,一个人吃力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哎”了一声。

容钰慌忙扑上前,却见小舅舅整个人都陷在床褥里,半边身子僵着,只一个手能动,口眼歪斜,话也说不出来了,口水流得满下巴都是,见到他只能啊啊啊地叫。医官只说急中风,却没告诉他人已经偏瘫了,容钰猛地怔住,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怔怔坐在莫庆余身旁,紧握着舅舅的手,半晌才道:“舅舅,你怎么这样了?”

莫庆余“啊”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是在安慰他。

容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宽慰舅舅,可他连自己都没法宽慰。小舅舅还不到五十岁,声色犬马玩了大半辈子,说好了等表哥继任,他就和自己去封地打猎养老,这一下若是再也起不来了,叫他怎么办?

他脸色沉重,旁边医官见了,就轻声安慰:“殿下莫急,家主是一时气血攻心,症候看着急,好好养着,慢慢会回转。”

容钰皱眉,问:“谁气到他了?”

他随口一问,岂料身边人都变了脸色,支支吾吾不敢说,过了一会儿哭声四起,满屋愁云惨淡。容钰瞧着气氛不对,侍疾的几位女子全不认识,皱眉又问:“小舅妈呢?”

底下人答:“主母也病到了,现下见不得人。”

容钰听出了不对劲,索性叫人把莫氏的大掌事叫来细细盘问,原来这几年小舅舅玩蛐蛐总输,听说鸡是蛐蛐的克星,为了翻盘就又养鸡玩起了斗鸡。鸡可比蛐蛐难养得多,冷了热了,瘟了病了,动不动就死一屋子,他就又到处给鸡找水玉温养。就这样几年功夫赌石赌玉,斗鸡斗马玩了个遍,玩得皇城为他新开了一整条街的赌坊,城郊荒地全开辟成了马场鸡场玉场。他财大气粗,输了挥挥手,说一句“挂帐!”,按个手印就走,赌坊也不追讨,下回来依旧殷勤逢迎。就这么几年下来,赌债遍欠全皇城,到底多少没人知道。

直到最近有家赌坊要易主,账房连夜盘点,算出了笔惊天大数字,送进莫氏府邸讨债。有人一带头,当晚全皇城都拨起了算盘,第二日债主们就陪着笑,把莫氏主宅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嘴上说得都好听,态度也无比谦恭,可话里话外把莫庆余堵得一点退路都没有,只得连连应承,叫人先把府里东西支出来顶债。

几天之内,府里值钱东西被扫荡了个一干二净,连夫人们的珠宝首饰都被搜罗走了。小舅妈性格温婉,娘家又已衰落靠不上,经此一辱,转头进房就上了吊,还好被身边人救下,可也闹得满城皆知。莫庆余哪经受过这个,气急攻心,就此一头栽倒。

莫氏是堂堂帝国八栋梁之一,当年帝王西伐,老家主带着长子长女曾率领莫氏紫鸦军席卷全境,历经四十七战无一败绩,有九邦不败者之称。先人威风犹在,哪想到现在的掌权人竟然这么不经逼,众人一看全都傻了眼,怕真闹出人命,只得偃旗息鼓先退了回去。可债主不要债了,账单一张一张却还在这里,回头怎么还债,免不了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容钰听到这里,就要了账单仔细查看,一笔一笔下头都带着小舅舅的红指印,那加起来的数额,叫容钰也眼前一黑。他忍不住长叹:“舅舅啊舅舅,你怎么能欠这么多?”

莫庆余两眼流泪,使劲地握容钰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掌事就冷冷替他答:“家主喜欢翻番下注。每一注赌金都加十倍,输也输十倍。”

容钰瞧着小舅舅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问:“少主怎么说?回邦调银流来吗?”

掌事支支吾吾道:“邦里也没钱。底下属族已经好几年没交税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