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问：“在哪里？”

安平一脸的崩溃，两手张开一挥，把整个城都包括了：“这里。”

两人遣散侍卫，遮遮掩掩地从石堡小厨房后门钻了出去。寻常城里，主城后面，就是城主属族和效忠武者的住处了，往往亭台楼阁，接连成片，讲究一点的还会另砌高墙和外界隔绝。可四荒城里没有主家，虽然也围起了高墙，后面只建了四座塔楼拱卫，楼下一片空地，过去应该是个小花园，如今大半已经荒废，只有几棵老树长得郁郁葱葱。

其中一棵树下土被刨开了，露出隐藏的一道铁闸门。

“我是在塔楼的土豆窖里发现地道的。”安平指了指前方，“地窖里一直走，就从这里出来了。殿下就在这看一眼吧，就不用……再从那边过来了。”

他拉开铁闸，自己先下去一半，又过来扶容钰。下头是一个又黑又窄的甬道，里面有楼梯，坑坑洼洼踩得也不甚稳当。容钰弓着身子，跟安平才走了几步，外头光就照不进来了，前方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越走越矮了？”容钰悄声嘀咕，一边摸索着甬道的石壁，“什么土这么软。”

安平立刻阻止：“不要碰墙。”

容钰慌忙收回手，抓住安平的腰带。烛光微弱，只能照亮脚下那一小块地方，他跟着安平在昏暗中走了许久，能感觉到楼梯一直向下，似乎是到了很深的地底。

甬道渐渐变宽阔了。又走了一会儿，似乎到了一个拐角。容钰跟着安平拐过去，感到像是出了一扇门，一下子就能直起身了。他试着往两边摸了摸，很空旷。

“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

安平停下了脚步。他摸索着，先把手搭在容钰肩上，低声警告：“殿下，我要点大火把了，这里很危险，火把只能点一会儿，然后咱们立刻就走。什么都不要碰，也不能叫，更不能跳起来啊。”

容钰点点头。

突然亮起的火光像是利剑，刺痛了他的眼睛。容钰猛地闭上眼，一瞬间看到自己是站在一个雪白雪白的大厅里，四面八方都是走廊，在火光下显得幽深而宏伟。

一座地下城。他默默在心里说。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先意识到有什么可怕东西出现了，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等眼睛适应了火把的明亮，他开始哆嗦。

虫卵。

这座地下城里，到处都堆积着雪白的虫卵。一个一个大概只有指头大，密密麻麻附着在墙壁和头顶上，起伏堆叠着，覆盖了整座大厅和远处走廊，把入目所见的所有地面，墙壁和墙顶，都盖成了一色雪白。

安平拿着火把，轻轻挥了挥。

大厅里霎时掠过了一层暗影，一层波光。墙壁一下子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暗红色。无数个红点颤动，像是无数颗雪白的眼球，都在同一瞬间转了过来，瞳仁聚焦，一片血红，散漫地，但是感兴趣地望着他。

容钰浑身汗毛倒竖，战战兢兢地问：“这是什么。”

安平拿火把靠近一颗卵，低声说：“殿下细看。”

他缓慢地移动着火光，便见那半透明状的白色虫卵中，有一个深红的圆点在跟着火把移动。容钰明白了，登时心中起了一阵恶寒：“是活的……它在看。”

想到这满大厅的虫卵这会儿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容钰精神顿时崩溃，他想起自己刚才摸了墙壁，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爪子剁下来：“我刚才……是不是碰到它们了？”

“没有。”安平也忍着崩溃，“我仔细看过，墙上地里，埋的全是□□。引信很长，一直连到外面，我刚才，就是顺着引信找到这边来的。”

容钰顺着安平指示的方向望去，见到大厅尽头的走廊里虫卵层层堆积，凌乱地留了条通行的痕迹。想着安平一个人，是怎么从这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虫卵注视下走过来的，他几乎半疯了：“安平，你是真辛苦，真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