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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见汪孚林客客气气征求自己的意见,赵明贤便起身长揖道:“掌道大人如此关怀,下官实在是有些惶恐。回京以来,下官并没有做多少事情,而且之前的考绩算不上第一等……”

“赵兄不用这么自谦,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年底出缺的应该是四川道和广西道的两位掌道,赵兄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等到客客气气送了赵明贤出去,汪孚林放下门帘回到座位时,却心知肚明,自己原本是不希望赵明贤这么快调离广东道的。毕竟,有一个经验丰富却肯听指派的下属,其实作为上司也会觉得得心应手。但是,既然胡全已经禀报了自己不在时,都察院这股暗流,那么为了避免赵明贤回头被人算计,又或者他无缘无故再多个仇家,他干脆乐得送个人情给赵明贤,让其有升任掌道的好机会。但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面对下一个问题。

赵明贤这单单一个御史出缺,最好不要再让张居正故技重施,从外部调人进来。否则,他就显得太因人成事了。

好在之前田义代皇帝来招揽他,授意他留在都察院笼络言官,他就已经一直在暗中留心人才。

他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总结起来,就是品行不错,颇具才干,人却不迂腐,而且在掌道底下混得不如意的监察御史。而通过胡全和刘万锋,再加上王锡爵给他分析过一番之后,他的名单上也仅仅只遴选出了三四个人。

为此,即便他手底下除却赵明贤之外,王继光、王学曾、顾云程三人都已经跟了他一年多,他却不惜日后把除却王继光之外的另外两个交换到别道去。

真清流君子的可塑性实在是太差了!

都察院中十三道一百一十名御史,和总共几十人的六科廊比起来,规模要大得多,而因为有试御史这种特殊的试用制度,因此又比遴选格外严格的六科廊要稍低一等。之前在汪孚林的一力主张之下,二十名试御史留下了十六人,而比他们年资更久远的某些御史们,却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毕竟,一年到头就只有那么十几二十个巡按以及提学御史的大差,哪怕是巡城,巡盐,巡漕,哪怕巡视卢沟桥呢,也比在都察院窝着熬资历,却只有那么一丁点的俸禄强。

因为在京城都察院里窝着,就只能指望一道奏疏送上去,然后轰动朝野,天下传直声。但这种情况到底还是非常少见的,因此每逢有各种差事分派的时候,各道的争抢全都是空前白热化。背后比拼门路的,比拼家世的,求同年党帮忙的,联合推荐保举的,背后捅刀子的,各式各样的花招也不知道要使多少。可即便如此,仍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日,山东道监察御史赵鹏程就在竞争之中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年资更久的自己丢了这一任山东巡按的大差。

而更让他切齿痛恨的是,举荐自己竞争对手的掌道御史曹仁,却还假惺惺地安慰自己,说是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还有机会?呵,简直是笑话!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翰林庶吉士,散馆后却因丁忧没能留馆,也没能进六科廊,服满后起复进了都察院。本来,身上有个前翰林头衔的他,在都察院应该前途光明,未曾料想他已经整整干了两年的御史,等到明年便是整整三年,却一任巡按都没出过。都察院有几个有三年资历的御史竟然没出过巡按的?

晚间,轮到值夜的他平生第一次把酒带进了直房,一面看着手中案卷,一面借酒消愁。就当那一腔酒意涨到了三四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间依稀传来了别人的说话声。他原本无心去听,可当捕捉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却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

“要说广东道那位本来是试御史,今年才转了监察御史,之前放去巡按广东的汪言臣汪爷,运气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