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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节心中疯狂腹诽,但同时却也不禁对汪孚林油然而生敬畏。不管怎么说,汪孚林在家乡说一不二,那还能说是乡宦的力量,可在京师也站得稳稳当当,而且如今汪道昆还已经致仕回乡,那种意义就截然不同了。于是,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他是汪孚林的妹夫,且不可丢了人的脸,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下来!

然而,当他见到王锡爵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那绷紧神经完全多余。如今已经官居正三品,足以和汪道昆当初官儿当最大时平起平坐的王锡爵,竟然是一个说话风趣,没有什么大架子的人。因为都出自南直隶的缘故,这位才上任没几个月的礼部侍郎谈天说地,言谈中表现得非常向往重回东南之地。不但如此,对于陈炳昌的家乡湖广以及呆过好几年的广州,王锡爵也显得很有兴趣,甚至还学了几句广府话。

以至于当这一次见面最终结束时,吴应节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只觉得脑袋如同浆糊。因为周固已经送王锡爵走了,他甚至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小弟,你觉得今日少宗伯见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陈炳昌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可隔了一会儿,他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但我猜,也许是等着我们回家,把这事情告诉汪大哥?”

十五这一天,当汪孚林等到了国子监休假回家的吴应节和陈炳昌,听妹夫抢先说起曾经见过王锡爵的事情之后,他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王锡爵这个人他没打过交道,但却听许国提过,说得好听是很有坚持,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我行我素。去年王锡爵去堵张家大门,而后从张家侧门直接闯进去,要不是他剑走偏锋挑唆王继光和人去打了一架,王锡爵差点就直接冲到张居正书房找人理论了,他还不清楚王锡爵是否知道这一茬。而这次张居正回乡葬父,百官联名请皇帝早日召其归来,王锡爵愣是扛着没有联署!

就算这样,张居正竟然没让王锡爵左迁,还把人放在了礼部侍郎这个位子上!

而王锡爵的弟弟,隆庆年间考中二甲进士的王鼎爵,之前在礼部主客司任职,因为回避原则,本来是应该放外官的,但现在人却放到南京去了,这是相当的殊遇!

要知道,前一个享受这种你反对我,我还要提拔你待遇的,正是在翰林院资历比王锡爵还老,如今入阁数月的马自强!

“王锡爵都和你们说了什么,你们俩仔细回忆一下。”

尽管吴应节在之前听陈炳昌那么猜测的时候就大吃一惊,当时仔仔细细回想过,但因为谈论的内容太过琐碎,因此他眼下压根就没办法完完整整复述出来。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陈炳昌竟然能够拼凑得八九不离十。当陈炳昌说,王锡爵提过家中父亲已老,自己是南人,不大习惯北边气候,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的时候,吴应节忍不住一拍大腿道:“对对,王侍郎那时候一再说到他们兄弟全都出仕,所以家中老父没人赡养之类的话!”

“好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汪孚林想到王锡爵当初还去给汪道昆送过行,这次直接找上了自己的妹夫和陈炳昌,他哪里还猜不出王锡爵的用意。

这位是铁了心要和张居正划清界限,也是铁了心要回乡养望啊!不同于汪道昆五十出头挂冠而去,将来就算有幸起复,能继续当个侍郎就不错。王锡爵的资历已经完全够了,只要名声养足,哪怕这次回乡,只要日后有人推,一起复就是能入内阁的!

陈炳昌对汪孚林这样的态度倒没什么大反应,吴应节到底和大舅哥相处得少,此时忍不住担心地问道:“是不是我们惹麻烦了?”

“没事,没有你们,王锡爵说不定也会用别的法子传话。”汪孚林嘴里这么说,心里想得却是,王锡爵这是哪来的自信他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