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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个反问之后,见田义面有难色,刘守有就趁机说道:“锦衣卫虽说是名头听着吓人,可田公公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也就是冯公公点一点拨一拨,我跟着动一动而已,半步都不敢多走的。这问出是非来,责任我哪里担得起?郭宝当初在刑部大堂上撂那样的话,他是因为险些被人坑了,所以才把事情揽在锦衣卫身上。可别人,比如汪掌道这么建议,那可就真的是不负责任了!”

田义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随即才低声说道:“这件事是皇上决定的,和汪掌道其实没关系。”

见刘守有顿时愣住了,田义看了看外间,干脆叹了口气道:“首辅大人和冯公公全都没吭声,汪掌道说,如果交给锦衣卫,那么为了以防郭宝公报私仇,郭宝以及他亲近的人绝不能参与此案。石应岳听了之后立刻也表示赞同,而且委婉表示,若是三法司主审辽东长定堡大捷的真假也就算了,如今这速宁分明另有隐情,居心叵测,三法司会审这么一个小人物实在是耗时耗力,所以他有限度地表示了对锦衣卫主理此事的支持。而皇上嘛……就同意了。”

也就是说,汪孚林竟然因为郭宝的提议,所以其实还表示这事情交给锦衣卫不妥当?反而是石应岳打算丢包袱给锦衣卫?

刘守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乎乎,可是,对于张居正和冯保的暧昧态度,他实在是有点吃不准。奈何接下来千般试探,田义却是再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他只能一面在腹中骂娘,一面接受了这个烫手山芋。亲自把田义送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寻思着如何处置郭宝这么个给他惹了大麻烦的惹祸精,却没想到田义在临出门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皇上听到是郭宝提议把人放在锦衣卫审的,笑说了一句,这家伙倒知道心向锦衣卫,而且之前先行回京替别人送奏本的就是他吧?是个挺机灵的人,放在锦衣卫果然合适。”提醒了一下郭宝已经在皇帝、张居正以及冯保那露了脸——甭管人家究竟是否在意这么个小人物——田义就笑了笑说,“皇上还说,刘都督素来是最能干的,这件事交给锦衣卫一定没错。不过,郭宝那些人就不要参与了,省得别人说闲话。”

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家避之惟恐不及的苦差事,而惹出这么一件事的下属还偏偏在惹不起的内相和外相面前挂上了号,甚至连小皇帝都调侃了一句,而且还不能把这个包袱丢给始作俑者去“公报私仇”,刘守有只觉得心情糟透了。天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不是谁和张居正在角力?

于是,他只能把刘百川叫了过来,严厉地把这件事交待了下去,让他准备精干人手,随时去刑部交接犯人。当然,他也没忘了剖析清楚利害,省得这个利欲熏心的下属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件事不是冲着辽东大捷本身去的,而是冲着戚继光和李成梁的阴谋,说不定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或者和汪孚林这样告病先躲几天,可如今看来,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

所以,当刘守有亲自带人从刑部天牢,将形销骨立的速宁给押到了锦衣卫诏狱。他把人提溜进刑房之后,就冲着几个用刑的老手厉喝道:“此人不见黄河心不死,先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不能拿东西自杀,然后再给我敲了他满嘴的牙齿,我看他还拿什么咬舌头。记住,什么刑都可以用,先给我用一遍大刑再问话,但唯独不能让这家伙死了,否则你们给我抵命!”

说话的时候,刘守有始终在观察着速宁的表情,当看到人一时面色惨变,须臾便用充满怨毒的目光盯着自己时,他却不闪不避地反瞪了回去。

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居心险恶之徒,我怎么会惹上这么多麻烦?甭管你背后是谁,为了我自己的前程,我都豁出去了!

作为大明朝历史最悠久的特务机关,锦衣卫的十八般手艺虽说有时候娴熟,有时候手生,但毕竟这么多代传承了下来,哪怕今天伺候速宁的几个人,都有好些年没用过这些手艺了,可一回生两回熟,须臾他们便恢复了当年的手感。

即便用口嚼死死勒住了嘴,发不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速宁那痉挛的面孔以及颤抖的身体,还是显露出了那一道道刑罚之下的极致痛苦。而每次他昏厥过去的一刹那,那一瓢冰水却又让他恢复了神智,继续迎接下一道大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速宁在领命之时就早已明确自己是死士,可求一死容易,熬刑百遍却千难万难。尤其是当一日两日三日……刑罚仿佛永无止境,到第五日上头,他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毕竟他并不是怀着百折不回的信念,纯粹只是领命而为,妻小家人全都扣在别人手中,这才不得不牺牲自己这条命。因此,当小腿上再次上了夹棍,烧得火红的烙铁再次到了胸前,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悲鸣。

“我说,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