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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汪孚林也许是知道他放纵暹罗船来南澳岛上交易,以此弥补军饷以及粮草不足,所以不准备揪住这一点不放?

晏继芳只觉得今天心情是大起大落,一惊一乍,此刻明白汪孚林应该不是要揭短抓把柄,他还是有点吃不消,当即半真半假地说道:“贤侄不愧是三甲传胪的少年英杰,我这一把年纪跟不上你说话的节奏喽。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我还是那句话,若在能力之内,绝不含糊。”

“晏大帅可知道二林如今的行踪?”

微微迟疑了片刻,晏继芳就打哈哈道:“这些海盗来去如风,我又怎知?但不外乎是外平、大甘、小甘,乃至于澎湖诸岛,但最大的可能,却是在东番!”

所谓的大甘和小甘,指的是福建最东南端的大甘岛和小甘岛,这两个岛隔着西门澳,就是玄钟所、南诏所、铜山所三个卫所。至于外平,则是南澳岛周边二十多个岛屿中相对比较大的一个,在南澳的东南边。至于澎湖诸岛以及东番,那就更不用说了,澎湖诸岛上好歹还有个澎湖巡检司,东番也就是后世的台湾岛上现如今根本就是连个统管的官府都没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种话,放在晏继芳所说的这几个地方,那都是绝对要被海盗吐口水的。

汪孚林来广东之后,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海贸和海盗上,反而派他到广东来的本来目的,也就是平定瑶民之乱,他却很少顾及,至于巡按御史挑人错处的本职,他竟也玩忽职守地丢给了底下的幕僚——要是这些传出去,那他就得卷铺盖回乡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他对于广东福建的地形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对于海盗的行踪也因为接触过相关者,不比晏继芳了解少。因此,在晏继芳抛出了这几个众所周知的地点之后,他就呵呵笑了一声。

“可据我所知,林阿凤所部,如今就潜藏在外平。”

他怎么可能知道!

晏继芳已经尽量高看汪孚林,但对其所言俘获了几个请求招抚的海盗一说却是将信将疑,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对方并非东拉西扯,频频转折,而且俘获一说很可能是真的!否则,对方又怎会得知,海盗正潜藏在外平?因为他对南澳岛上的某些走私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外平诸岛上有海盗活动,当然也瞒不过他,可小小的南澳岛上虽说建了总兵府,他如今手底下统共两营外加福建南路,广东东路水师,总共不超过五千人。

而这五千人当中,老兵新兵参半,贸然兴兵攻打外平,风险太大,再者正当凌云翼全力平瑶之际,他这是想抢风头吗?

所以,一动不动和汪孚林对视了好一会儿,晏继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满脸沉着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从汪巡按,到贤侄,再到你,这称呼从带着几分客气,到亲切,再到眼下撕掉所有伪装之后的直截了当,充分显露了晏继芳在这短短一阵子对话之中的心路历程变化。作为始作俑者,汪孚林知道火候已经相当充分,当即拱拱手道:“我已经前后派了两拨人前往招抚海盗,只希望晏大帅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予以一定的接应。”

晏继芳眼中厉芒乍现,声线却没有多少变化:“你这两拨人都是谁?”

“当年曾被胡梅林公称之为天下英雄的新昌吕公子,与郑伯鲁公之子业已早一步前往,此外第二拨则是我新收的一位幕僚带着俘获的一名海盗。而在我此次到南澳岛坐的那条船上,尚有从柘林镇招募而来的军余四十余人,再加上一条好船,还有一位要紧人物,这是第三拨。”

“你所谓的接应,应该指的是让我这南澳总兵府虚张声势,令外平岛上群盗惶惶难安吧?趁着盗中有所分歧,你这一拨死士当中,应该少不了精通天气以及水文的人,到时候加以偷袭,说不定就能让海盗分崩离析吧?”

晏继芳终于显露出多年宿将的本色,准确地猜到了汪孚林此来的目的。看到这位年轻的广东巡按御史没有任何掩饰地点了点头,晏继芳眯了眯眼睛,脸上那圆滑世故全都无影无踪:“我若是不肯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