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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松当然也想质问一下汪孚林,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偏偏让舒尔哈齐给跑了,听到洪济远这提议,他自是求之不得。他们两人都如此说,不过是抚顺关这小小地方半个主人的赵德铭和李晔又哪里敢违逆,只能带着这两位前去李宅。由于这里之前闹出了一次又一次事情,不用赵德铭要求,李晔就主动求了这位抚顺守备派兵帮忙卫护,所以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就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赫然戒备森严。

就连李如松,见到这种架势也不由得为之侧目:“这用得着吗?”

当然用得着!

无论赵德铭还是李晔,又或者是知道某些内情的洪济远,全都在心里如此回答。而在嘴上做出回应的,却只有李晔一个人:“大公子,这些日子实在是事故频频,是卑职求着赵守备派兵协防。万一汪公子真要在这抚顺关城有什么万一,那我们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听到这话,李如松也不说话了。等到进入了那个从院门到院墙,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守着的院子,他就只见一个人正好从正房中出来,神情恍惚,竟似乎没看到他,不是沈懋学还有谁?他立刻快走两步,上前叫了一声沈先生。眼见得沈懋学一下子回过神,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他就关切地问道:“士弘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这小子,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现在只后悔没打断他的腿!”

沈有容说这话时,赫然咬牙切齿,装都不用装,李如松不禁扯动了一下嘴角,宽慰了这位东南名士几句。然而,他更加在意的自然是屋子里的汪孚林,寒暄一会儿就来到了正房门前。大概是外头说话的动静惊动了里头,门悄无声息就开了,出来的小北扫了一眼李如松以及身后的洪济远,以及隔开几步远的赵德铭和李晔,轻声说道:“相公请李大公子和洪观察,还有赵守备和李千户进去。”

赵德铭和李晔压根就不想进去见那位谋划如狐狸,同时武力值也好像非常不凡的汪小官人,可小北都开了口,他们也只好跟着李如松和洪济远进了门。看到李如松仿佛非常熟络地和小北聊了几句,洪济远也懒得计较这位汪家媳妇太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干脆快走一步直接来到了床前。

就只见汪孚林正斜倚在床头,面上除却有些苍白,哪里看得出半点生病的样子?

洪济远为之气结,当即问道:“这是什么病?”

汪孚林侧头一瞧,仿佛是刚看见洪济远的样子,这才淡淡地说道:“洪观察还没看出来吗?当然是心病。我一个文进士又不是武进士,刚刚和三个穷凶极恶的女真人拼了一场,最后杀了一个重伤了两个,事后我就软了腿吓病了,现在还下不了床。”

这一次,就连带着几分兴师问罪之意而来的李如松,也忍不住笑得几乎岔了气。见洪济远满脸涨得通红,他终究还是没忘了这位乃是金复盖三卫的军政长官,辽东文官序列中挺靠前的人物,于是立马半是打圆场,半是揭短地说:“听我弟妹说,你之前可是在歙县衙门手刃过太湖巨盗的,这点场面就吓病了,怎么至于!”

“那次是靠的丢面粉耍诈,而且太湖巨盗和女真勇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次要不是我家娘子,凭我那两手功夫,我就真没命了。”汪孚林翻了个白眼,这才把袷纱被拖上了一些盖在胸口,叹了口气说,“不扯了,因为我这边一点疏忽,就害得士弘等人到现在都下落全无,沈兄偏偏还没有只言片语怪我,我连日都快急得疯了,再加上之前那场力拼的时间虽说短,却也耗尽心力,事后就身体不大好了。”

见赵德铭和李晔慌忙连连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就继续说道:“我一想到我面对这么几个人就如此不济,再一想士弘他们要面对的危局,这心病也就成了身病。”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着李如松道:“李兄,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你派兵出关搜寻,也不用惊动那些立场不一的建州女真各部,建州那边都是女真人,为了蒙混过关,求一个自保,士弘等人很有可能会剃发易服,也许会因为离开抚顺关太远,而不得不谋求从其余关隘进入辽东,只求你立刻通知辽东长城沿线的诸多关隘,如有类似士弘他们这一行人叩关,恳请多加甄别!”

洪济远此时此刻终于醒悟了过来。这事情他虽说知道得晚,但因为汪孚林直接挑明那是张学颜布置任务的缘故,他最终也没反对,没泄露。见李如松顿时踌躇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说道:“大公子,如若他们离开抚顺关太远,要原路返回确实很难。还请知会广顺关、镇北关、鸦鹘关,尤其是鸦鹘关,如遇女真打扮的人叩关,务必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