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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松也没想到王氏会直接把父亲一时兴起给的这虎崽子送了汪孚林,不过想也知道这挑剩下的东西,王氏并不太感兴趣。要知道另外一只不够格送进京的小虎崽,那毛色实在是太寒碜,父亲丢了给下头一个参将,人家也是当烫手山芋一般苦着脸抱了回去,听说没两天就死了。就是王氏配的这位喂虎的仆人,从前也只是养狗比较擅长,这不,为了虎崽子路上有奶吃,顺带还牵上了一条刚生过崽子的母狗,好在是条不错的猎狗,带上也不算太累赘。

因此,他只能打哈哈道:“姨娘送给你,那是姨娘的好意,你尽心了就行。娘生性爱洁,一直都不喜欢小狗小猫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小虎也没兴趣,父亲这才给了姨娘。不过,我瞧弟妹似乎挺喜欢它的,你就当个物件似的养着。至于回到京师,随你送给谁,实在不行骑虎出去招摇过市,岂不是也不错?”

对于李如松这不负责任的话,汪孚林翻了个白眼就没理会了。然而等到中途停下来,在路边休憩的时候,他就发现,对虎崽子爱不释手的小北就不说了,就连李如松身侧的努尔哈赤和李二龙看守的舒尔哈齐,也全都在偷偷看那脑袋上有王字的小家伙,反倒是阿哈对此表现得很克制。

而刚刚和汪孚林签了十年活契,拿到了五十两定金银子的范斗,在看到汪孚林的目光所向时,便低声说道:“小官人,这老虎崽子从前沈阳也有人养过,几次捕猎都带在身边,但最终还是一去不回了。”

我要是到了京城带着一只老虎出城打猎……那场面估计会是会引发恐慌的!

汪孚林再次瞅了一眼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半真半假地问道:“那兄弟俩的眼神瞧着怎么如此热忱?还是说,建州女真崇拜老虎?”

“当然不是。抚顺马市并不是只交易马,还会有各种深山老林的特产,比如人参鹿茸虎骨。能够搏杀老虎的女真人,如果在部族中又有地位,那就算是猛士了,可以被称为巴图鲁。可如果是仅仅几个人的山中猎户,哪怕是经验很丰富的,遇到老虎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死字,一来老虎动作快,二来还会上树。每年抚顺又或者开原马市上摆出来的整具虎骨少则两三副,多则五六副,再多就没了。毕竟,这要是到林子中才能撞见的,拼的是运气。”

自从真的撞见这赫赫有名的两兄弟,又发现李家父子显然另有主意,汪孚林就一直在琢磨,自己该怎么办。要说明里一刀杀了那是最简单的,可后续的连锁反应却不可预料;暗里行刺宰了,李家人也一定会查;思来想去,紧急事态之下的迫不得已,又或者是什么牵扯不到自己的突发事故,这是最理想的。但杀人总体来说还算是简单的,更重要的是,得弄清楚李家父子的真正用心。

舒尔哈齐盯着小虎崽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终于克制住心底的盼望,别开了眼睛。他记得伯父礼敦曾经打猎拖回来一只母虎,还顺带把一窝小虎都掏了回来,他虽说眼馋,可礼敦在族人当中有巴图鲁的称号,他的父亲塔克世却谈不上什么出众之处,故而礼敦分给谁,这完全要看谁与这位巴图鲁走得近。于是,他自然是连根虎毛都没摸着。到最后,几只虎崽子全都被他那些堂兄弟活活养死,他至今一想起就在心里骂糟蹋东西。

而现在,又是这样一只老虎崽子落在了坏家伙手中!

坏家伙这三个字即将忍不住蹦出嘴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一看是李二龙,登时打了个寒噤。十岁的他虽说在家里受到继母苛待,但不论怎么说还没到朝打暮骂的地步,自从被俘,从路上押解到广宁,又在营地干活,在长兄的保护下,再加上他们许诺过会设法见到李大帅改善待遇,总算勉强还过得,可一连几天,李二龙那变着花样的收拾却让他噤若寒蝉。

那种折腾人的花样和一顿蘸水皮鞭的痛苦相比,竟是截然不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今在看到李二龙的时候,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小子,我警告你,别玩花样。”李二龙用蒲扇似的巴掌揉了揉舒尔哈齐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道,“否则别怪我和你继续算差点纵马伤了小官人那笔账!”

舒尔哈齐躲又躲不开,只能龇牙咧嘴在那硬挺,突然只听得那边厢传来了一个声音:“李二龙,把小齐带过来。”

根本来不及抗争,舒尔哈齐就被人一把拎起衣领给揪了过去。等被放下的时候,他就只听到李二龙笑呵呵叫了一声小官人,而那个他至今还不明白身份的可恶少年则是弹弹衣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冲着某个方向勾了勾手指头。他因为李二龙就在身边,不敢扭头去看,等人到了面前,他才发现是之前一直抱虎逗玩的那个女子,一下子为之凛然。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之前纵马跳过围栏的时候,就是她把意气风发的他掀翻下马背的!就是骁勇的女真人中,也没几个这么好身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