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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我叔父!”沈有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兴奋,也没来得及回去给叔父沈懋学报个信,就糊里糊涂跟着汪孚林到了戚继光这一行兵马驻扎的参将署。此刻,他赶紧对上头两位高阶将领拱了拱手,“今日得见戚大帅,实在是了却了我一大夙愿。不敢搅扰大帅和沈将军的公务,我先告退了。”

“士弘,本来就是我邀你的,你且等等。大帅,我送士弘先出去吧?”

汪孚林对沈懋学也挺有兴趣,那还是汪道贯提到过的东南名士,因此向戚继光言语一声后,他冲着见过偶像后有点脑残粉架势的钟南风打了个眼色,也不管这家伙看得懂,又或者看不懂,就送了一脸兴奋的沈有容出门。果然,等到出了参将署,他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文士正在那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脸上分明满是焦急。

沈懋学确实是心急如焚。侄儿过了中午却还没回来,他让人出去一打探,就得知沈有容年轻气盛,竟是和一个悍卒打了一架,而后就跟着几个军士走了。他自己虽则文名颇著,但自幼习武,善骑射,甚至能在马上舞动长槊,因此沈有容从小不喜文事,武艺倒有一大半是跟着教他的武师学的。此次他带着这个侄儿进京考会试,也是为了增广其见识,自己名落孙山后也没忙着回乡,而是打算带人到九边走走看看,可没想到竟然在喜峰口捅了篓子。

要真的是某些输不起的军中老油子耍诈,休怪他不客气!

汪孚林远远看到沈懋学走着走着,忽然一把捋起了袖子,忍不住暗笑不已。就在这时候,沈有容已经一溜小跑冲上前去,大声叫道:“叔父!”

听到这一声叔父,沈懋学立刻回过神,他倏然放下袖子,回头看到完好无损的侄儿从参将署出来,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等看到沈有容身后不远处,一个与其年纪差不多的便袍少年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就没好气地对沈有容说:“早上出门不肯带人,又这么晚都不回来,你想急死我?是这位公子为你解围,带你来参将署的?”

“也差不多。”沈有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而眉开眼笑地说,“托他的福,我刚刚见过戚大帅了!”

沈懋学这才吃了一惊。他虽说今科落榜,可凭着举人以及东南名士的身份,自信一定能够带着侄儿见上戚继光一面。毕竟,那位蓟镇总兵礼贤下士也是出了名的。现如今侄儿提前完成了心愿,还是因为这个与其年纪相仿的少年,他自然多了几分好奇。这时候,他就只见对方向自己笑着拱了拱手:“沈先生,幸会,在下歙县松明山汪孚林。”

这要是今科其他三甲进士,沈懋学未必全都能记住,可汪孚林当初引起的轩然大波实在很不小,故而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当即回礼道:“原来是汪公子,竟然在喜峰口这样的地方相逢,着实让人意外,你可是三甲传胪,今科进士不是应该都在京师候选吗?”

“侥幸考中,我这个年纪轻轻的三甲进士就不和其他人抢位子了,趁着吏部选官轮不到我,先出来到九边走一走看一看,免得日后官身不自由,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喜峰口遇到沈先生叔侄。我刚刚还对士弘说,宣城到歙县只不过三百多里,我们也算半个同乡。”

沈懋学听汪孚林这样说,倒觉得新鲜有趣,而更让他对汪孚林很有好感的是,对方并不以科场腾达自矜,一口一个先生,叫得他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而沈有容则因为汪孚林给他留下了良好第一印象的关系,更是在旁边使劲帮腔说道:“叔父,汪兄说还要去辽东,咱们不是也打算去吗?到时候不妨同行。”

“如若沈先生过些天真的要去辽东,可否捎带我这一行人?我虽说马术不算最佳,射箭则是一窍不通,但略懂一两手剑术,带的随从也都身手不错,其中还有浙军老卒,应该不至于拖后腿。”

汪孚林连拖后腿这三个字都说出来了,沈懋学哪里还能找到反对的理由?他仔细思忖了一下,想想自己和沈有容也不是去打仗的,只是为了增广见闻,如此和有进士功名的汪孚林同行,有利无害。最重要的是,对方谦虚有礼的态度给他的印象非常好。他本想趁此求见戚继光,可想想侄儿已经见过那位蓟镇总兵了,这会儿人都出来,他又连拜帖都没准备,未免太不正式,所以请汪孚林转达谢意,说明来日再拜后,他就把沈有容给拎了回去。

而汪孚林看沈懋学的样子,就知道沈有容回去很可能会吃上沈懋学一顿排揎。虽说宣城沈氏这三代人里暂时一个进士都没有,看似比不上松明山汪氏现如今的光景,可书香门第四个字却比松明山汪氏更名副其实,没想到却出了这挺有意思的叔侄俩!以后趁着同行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请教一下沈家叔侄会不会骑射?虽说他恐怕练不出一个文武双全来,但多一项自保能力也是好的!

当汪孚林重新回到参将署的大堂时,就只见戚继光也好,沈端也好,看自己的目光都有几分古怪。他瞅了一眼略显尴尬的钟南风,心想这家伙肯定把知道的那些当初自己在杭州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儿说了,可那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就没当成一回事,将沈懋学的致意转达之后,顺便也多解说了一句:“我听家叔说过,沈先生乃是东南名士,宣城世家子弟,今日一见,着实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