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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去年汪道旻不曾参与此事,所以他去年只得正额盐引,余盐一粒都没收着。”

尽管汪孚林自从知道当初因为看不惯老爹的性子,坑了其一把的人中,有汪道旻的份,对这位族叔半点好感也欠奉,可听到程老爷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牙酸。想来吃了大亏的汪道旻应该不止是牙酸牙疼,而是肉疼到极点了!毕竟,如今纳粮开中名存实亡,都是直接到盐运司交银子换盐引,相比那大宗花费,余盐所需要花费的税钱反而是九牛一毛。如何从出价更高的私盐贩子手里把盐源抢过来,如何说动灶户卖盐,然后赚取暴利才是真的。

汪孚林当即问道:“所以汪道旻应该很痛恨程伯父?”

叫自己程伯父,却对真正的族叔直呼其名,这样鲜明的表态无疑足够了。程老爷不禁笑了起来,语气却异常轻蔑:“所以,这次关于余盐的谈判,是他东奔西走去联络了晋商和江右商帮,想要对我施压。说是谈判不出一个结果之前,谁也不许收购两淮盐运司所属的灶户余盐。他以为拉上别人就可以压过我?却不想想他在徽商中间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

“原来如此。”汪孚林咂吧了一下嘴,随即虚心求教道,“许老太爷如今已经回了斗山街许家养老,如今许大老爷执掌许家的盐业生意,不知现下如何?”

“许大虽说是墨守成规之人,不及他父亲远矣,却知道凡事与别人共进退。”程老爷的评价依旧很犀利,但终究还是比较正面的。他从汪孚林这些问题之中,已经明白其想知道什么,干脆又直白地说,“西溪南吴氏自从南明先生的外公回乡养老病故之后,也已经不如从前。虽不像汪道旻这样不智,但凡事优柔寡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揽总管事的吴天明在新安盐商中排不进前五,瘦马倒是养了十个八个,家底雄厚而已。”

如果说汪道旻是刚愎自用误事,那么西溪南吴氏就是好色误事?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汪孚林心里已经有了些不成熟的想法,但不论如何,这种家事都是不能拿出来和程老爷这位盐业翘楚商量的。于是,他很恭敬地谢过指点,接下来就借口要找程乃轩去道谢,告退离开。他前脚刚走,程老爷就一合手上的折扇道:“你这热闹看得如何?”

从程老爷身后那玉石大屏风后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早起出门汪孚林还没来得及碰上的吕光午,两人竟然早就相识!却只见这位新昌吕公子在汪孚林刚刚坐的地方欣然落座,随即就笑道:“令郎和孚林两人真是交情不错,不过孚林这小滑头说是来扬州逛逛,顺便帮令郎拜访一下你,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他竟然还身负重任,汪南明就不怕这担子压死了他?”

“谁让汪南明的儿子现如今还不到十岁?”程老爷耸了耸肩,脸色复又凝重,“朝中首辅次辅显然已经面和心不合,孚林却还敢对邵芳如此强硬,莫非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汪南明自己都吃不准的事,又怎会对侄儿说什么?”吕光午想到汪孚林之前一掷千金为牛四,可接下来一面还沈应奎的欠账,一面又赖邵芳的帐,他顿时笑了起来,“哪怕高拱在位,邵芳如此肆无忌惮,也是肇祸之源,也许这小子纯粹直觉使然。”

第四二七章 当了一回穷亲戚

昨天晚上一群人去白玉池泡澡,就留着自己和严妈妈在客栈,现如今又是人人都出去,却丢下自己主仆二人,小北别提多憋闷了。此时此刻,哪怕这四月里的扬州风光正好,她仍旧非常没兴头,哪怕路边不少淮扬馆子里香气四溢,她也压根没有半点食欲,竟是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泄愤。严妈妈看出了她那点憋屈情绪,最后便叹了一口气。

“松明山汪氏在南明先生祖父那一辈,因为跟着做生意兴旺发达,人丁就繁盛了起来,总共分了七房。如今住在松明山的,其实就是汪小官人,以及南明先生和仲淹仲嘉先生这两房,其余五房人都已经搬到了扬州,以盐业为生。

原本是合股在一起做生意的,奈何南明先生的祖父去世,他父亲隐退,他们兄弟几个全都科举有成,自然不可能去做生意,于是大权就落到了汪道旻手中,他独揽大权,其余四家要争却又不齐心,久而久之,汪氏在两淮盐业就大不如前了。”

这是严妈妈在徽州时就从苏夫人那儿听说的,今天早起出去打探到的,却是另外一桩:“我之前说的十日后会商正额盐引和余盐之事,就是汪道旻出面去接洽的晋商以及江右商帮,但凡徽人,说起他就轻蔑不屑,毕竟,没本事自己执牛耳就去勾结外人,这名声极其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