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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小北那身男装是他之前在宁波府逗留期间买的料子,裁缝刚赶出来的,他自己和金宝秋枫都有,只是颜色不同,他还没上身,小北就穿出去招摇过市了,这所谓的新式料子据说是宁波这边几家机坊和染坊的最新成果,如果能牵线做成这一笔大生意,有助于投石问路不说,还能小赚一笔。最重要的是,宁波府这边商面上的人物,也可以顺便结交一下!

而且这次出来一趟游玩的花费那可就全都回来了!

张泰徵险些一口酒呛着,等发现汪孚林绝非是开玩笑,他不禁在心里迅速合计了起来。如果这就是汪孚林的交换条件,那无疑是很能让人接受的。又不要他出钱,也不用他去引荐什么官员,需要的只不过是居中牵线搭桥的一句话。而且,汪孚林自己都卖了东西给佛郎机人,那他夹带人上普陀山,也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于是,他迅速权衡了利弊之后,便爽快地点头道:“好,此事容易,我回头就让人去说!”

“张兄果然是爽快人。”汪孚林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随即亲自回敬了张泰徵一杯酒后,这才讪讪然说道,“张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之前在西泠桥畔那家小馆,我一时做好人却硬是拉了你下水,说来说去,其实是我看许二老爷不顺眼,所以不得已也坑了你一下,你可千万别见怪。许二老爷这人实在是心眼如针尖,我就是在歙县小小得罪了他一次,他就处处给我脸色看……”

张泰徵怎么都没想到,汪孚林竟然主动对自己解释起了当初杭州那档子事。听到汪孚林把许二老爷形容成心胸狭隘,踩低逢高,出口伤人的那种富二代典型,他对照一下许二老爷给自己留下的某些印象,不得不承认汪孚林说的很可能是事实,心里不禁信了八分。等到汪孚林又就万松书院金宝和秋枫的冒犯失礼给他赔罪,他心里除却从前那点不舒服消解了很多,也生出了另一种明悟。

汪孚林似乎很想和那些佛郎机人做成这桩生意,故而才对他这么“坦陈相见”吧?既然如此,把事情说出去就不太可能了。而且,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汪孚林的行事做派确实和那些徽商很像,在商言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看来,他之前在杭州听到汪孚林传闻之后的试探接触,总算没白吃亏。

晋商和徽商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主要是当年改革盐法,将晋商把持的以粮食开中,换成了如今的折色开中,以至于晋商几乎再也插手不进淮盐。但现在这件事都过去好久了,晋商也已经无奈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再加上口外贸易几乎全都捏在他们手里,却也不输给徽商。而汪道昆当初没点翰林,即便因为张居正的关系重新得到重用,可顶了天一个尚书,和目标直指内阁的父亲张四维冲突有限。既然如此,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对汪孚林的坦诚投桃报李,当即说道:“这样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带汪贤弟去船上一趟如何?”

汪孚林絮絮叨叨给人赔不是,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这句话。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还请张兄等我片刻,我将那料子样品直接带上!”

第三二五章 真正的大买卖

对于两个于传教兴趣缺缺,对金钱却疯狂追逐的佛郎机商人,塞巴斯蒂安·佛朗哥和弗朗西斯科·埃斯特雷拉来说,早上见过的那个少年携带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料到来,洽谈这样一笔生意,他们无疑欣喜若狂,甚至把这次奉了主教之命到普陀山来的正事都给丢到了一边。停靠在双屿的那条海船并不算大,用时人的衡量标准来说,尽管不是小舢板,可不到八百石的载重量,运送一般的货物自然力有不逮,可绸缎又不是粮食,重量轻,价值却高。

这些新花样的绸缎才刚出来,如果不是走水路,而是从陆路运送到澳门,路上的损耗再加上运费,如果是他们在澳门向那些来交易的商户收,绝对会比原产地的售价高昂很多!

“这位公子,我们要最鲜艳的颜色,最好是大红大紫,又或者宝蓝色,这样我们回到国内才好卖。”

见汪孚林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年纪较大的弗朗西斯科想到中国人对银子很看重,而银币在葡萄牙乃至于欧洲的价值却要低一些,因此打着结交的念头,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就痛快地给了一个很高的价格:“如果是红色和紫色,我愿意出价二十两一匹,如果是蓝色,则是十八两一匹,青色的我们那边不好卖,十二两,尽量少些。只要不超过八百匹,有多少我收多少。只不过我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一批金银锭,恐怕不够支付这一批价值高昂的绸缎。”

他一面说,一面偷偷瞥了张泰徵一眼,见其微微挑眉,他就放弃了从人家那里借钱的念想,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起来。然而,从澳门走海路到双屿,然后再抵达普陀山,这一程海路非同小可,他总不可能提出让汪孚林跟着自己去澳门取钱,人家也绝对不会答应。在想了又想之后,他便干脆实话实说道:“公子,我们带来了总共三百两金子,四百两银子,此外还有一大批来自锡兰的红蓝宝石,以及香料,能否用这个抵偿绸缎的货值?”

张泰徵对于佛郎机人的印象,就停留在他们的坚船利炮,以及金发碧眼的国人身上,但汪孚林可不一样,他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作为欧洲小国的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荷兰,全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侵略性,尤其是葡萄牙,以区区二百万人口,统治了比自身庞大十几倍的殖民地。比如锡兰,也就是生产宝石的斯里兰卡,现在已经落到葡萄牙人手中了。而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六世纪末到十七世纪初,葡萄牙似乎因为王位问题,被西班牙吞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