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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宪提督学校,审理案子并不在权限之内,因而将此案移交段府尊处置。然而,为惩恶扬善,以正风气,即日起,革除歙县生员汪幼旻之生员功名。读圣贤书者却只知道玩弄歪门邪道,逼母装疯害子,简直辱没了读书人三个字!至于竦川汪氏,好自为之!”

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壮士断腕,弃卒保车?也不看看谢廷杰是怎样嫉恶如仇的性子,否则这次怎会闹这么大,光是这一句好自为之,竦川汪氏多年令名,就此毁于一旦!

他得感激方先生,但更得感激提学大宗师,人家解了他两回困厄了!

而汪尚宁这一次也硬生生挺住了。刚刚才刚把长孙打得人事不知的汪尚宣正凄惶地看着他,仿佛等待他一语挽回乾坤,可他却只能回以冷淡漠然的目光。哀莫大于心死,弟弟不成器他早就知道了,可这种事到临头却全都推到小一辈身上的冷心冷肺,他若早知道,又怎会安排其长留徽州府城?

到头来,是他错了第一步,放不下名利二字,这才以至于一错再错!

第二一七章 送大宗师的破题

来时十一人,走时九人,少了的这两个人,便是在这次徽州岁考中,南直隶督学御史谢廷杰杀了给猴子看的两只鸡。也正因为如此,随从的懈怠风气一扫而空,唯一剩下的那个光杆监生战战兢兢。只因为谢廷杰吩咐临走之际不必大操大办,更不用惊动州县,谁都不敢往外头再送半条消息,生怕回头自己就成为再次被杀一儆百的那个倒霉鬼。

于是,当这天一大早,收拾好行装的谢廷杰突然上车起行时,徽州府学上下全都措手不及,等去禀报徽州知府段朝宗和歙县令叶钧耀的时候,提学大宗师已经径直去往府城镇安门了。州县主司都来不及,有心送一送大宗师的生员就更加赶不上。于是,出了镇安门,谢廷杰眼见乡民排队入城,想到自己这徽州岁考之行,竟有些感慨万千。

“大宗师,后头有人追上来拦车!”

听到还有人拦车,谢廷杰登时面色一沉。今天自己这一走都已经极其迅捷和保密了,怎还会有人提早得知消息?他正要吩咐车夫不用管,只往前走就行了,却不想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宗师,学生知道冒昧,今天特意带金宝来不为别的,只为送上一程,道一声谢!”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谢廷杰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无奈,喝令停车之后,便探出头去,果见汪孚林和金宝两人一马追来,别无其他随从。汪孚林的骑术显然尚可,而他前头那小家伙却仿佛是第一次,这会儿紧紧抓住缰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是紧张极了。他盯着这一对父子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板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县这时候起行?”

“回禀大宗师,学生和金宝昨晚就搬到府学对面的一座客栈,大清早寅正过后就起来喂好了马,准备大宗师一起行就追。这还是城内不许驰马,否则早就追上了。”

谢廷杰登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最后只得硬邦邦地说道:“若只为送行道谢,既然已经见到本宪,那就可以回去了!”

汪孚林笑了笑,这才拍了拍金宝。这时候,金宝努力定了定神,张口说道:“多谢大宗师为我娘讨回公道。等这桩案子完了之后,我打算把她和我那个弟弟,安置在松明山老家,同乡村人都会照顾她的。我会好好读书,日后尽我所能照拂他们!”

见谢廷杰没说话,汪孚林方才继续说道:“学生不敢耽误大宗师行程,这就准备回程。只是临别之前,对于大宗师当初岁考出的那道四书题,恕学生离经叛道,其实学生之前想写的,是另外一个破题。题为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破题一句,名不称君子之道,圣人之所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