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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哥哥,打算私底下拿银票贴补舅舅吴天保,汪二娘心里大为不安,等又进了家门,她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总是不得其法。好容易组织好了语言,把汪孚林给堵在了屋子里时,偏偏外头又传来了叶小胖那大呼小叫的声音。眼见哥哥笑了笑要出去,她突然张大双手拦在了他面前,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道:“哥,我知道刚刚是我不对,不该和小妹偷听你和舅舅说话。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才只好给银子……”

“钱给了你,当然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汪孚林见门外汪小妹正在探头探脑,仿佛时刻准备当姐姐的增援,他不禁笑了,“李青莲有句诗写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而且,你做得很对!舅舅一直照应我们,我们就不能帮帮他?”

汪二娘顿时瞪大了眼睛,见汪孚林那眼神中丝毫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她只觉得心头滚热。从前的哥哥孤僻又凉薄,对一心关爱的舅舅也只不过平平,而现在当面承诺帮忙不说,对于她拿银子贴补的小动作,竟也丝毫不在意。她忍不住靠进他的怀里,埋着头掉了好一会眼泪,等外间汪小妹扯开嗓门催促说李师爷他们都来吃午饭了,她才稍稍移开两步,低头擦了擦眼睛后,不好意思地快步跑开了去。

搬到了城里,往日她力所能及的那些活都有人抢着干了,女红也好其他也好,她和小妹总得找个活计,不能只当个吃闲饭的!对,回头就让叶青龙去找点什么她们姊妹能干的活!

这一天的午饭,李师爷照旧惜字如金,叶小胖照旧又馋又话多,金宝和秋枫照旧珍惜饭碗里的米粒,汪孚林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终于,他三下五除二把都快凉了的饭菜消灭干净。

李师爷也不知道是否看出了汪孚林横下一条心的坚决,在饭后给三小例行加课之前,竟嘱咐了他一句。

“汪贤弟,有事要帮忙就直说,千万别一个人担着!”

汪孚林看着热心肠的李师爷,咧开嘴笑了笑:“好!如果再遇到要帮忙的地方,一定劳烦李兄。”

第一二一章 正是夜枭出没时

又到一天傍晚时。

当歙县刑房司吏张旻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府城回到县城中自己的吏舍时,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不酸痛,但偏偏精神还无比亢奋。今天他又成功地帮助一个歙人要回了当初被骗的一张田契。整整五百亩上好的水田,这在八山一水一分地的徽州府来说,是极其难得的。当然,他也没白干活,对方送了他五十两雪花纹银,外加一个甜美可人的暖床丫鬟。

这还仅仅是这一票的收获,若是加上之前那四次成功虎口夺食的经历,他这些天来劳心劳力的所得,足够自己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

平生第一次,张旻觉得叶钧耀这个县令还算不坏。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正是因为叶钧耀将这桩案子的主导权拱手让给了徽州府衙,让舒推官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接过了这桩案子,方才害得他不得不捋起袖管直接上阵肉搏,去争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些权益,可那些求他的人现在是心甘情愿奉上重金,而不像如果案子落到歙县衙门,雁过拔毛的时候,他们必定心不甘情不愿,而且私底下甚至一口一个大人,直叫他飘飘然。

一想到那个在家里等着自己的俏丫鬟,张旻更是浑身发热,嘴里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就在他简直要沉醉在这即将到手的美色前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老张!”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歙县地面上除却叶县尊,谁敢叫他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