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把自己想说的话放下,看向陆云开。
陆云开的目光先放在自己的手机上,接着放在窗户外边。
但这不是逃避和陈良的对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用如此锋利的表情来表示软弱的逃避的姿态。
陆云开没有将视线放在陈良身上,他克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太过刻薄的神态,但如果可以,他确实挺想把什么东西摔到陈良的脚边。
他说:“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乎他在意的,他的事业——或者说你的事业。”
“我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没错,但我同样在乎——”他的目光终于落到陈良脸上。
陈良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张方为什么总是没法控制陆云开了。
这个男人,这个演员,在这一时刻让人完全生不起“想要控制”的念头,就这样简单的对视,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陈良先回避了陆云开的视线,就听对方徐徐说:“他所有在意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陈良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还能端着自己的表情,不让无聊地坐在外头的张方发现端倪。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打电话来的是江兴。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张方现在在哪里?”江兴在电话里劈头就问。
陈良也是心不在焉,居然说:“找张方?等等,我帮你叫他……”他话还没有说完,心头就咯噔一下,意识到坏事了。
果然,电话那头的江兴顿了两秒钟,然后直接问:“张方和你在一起?你们现在是不是在美国在陆云开那边?”
陈良:“……”
江兴:“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已经变得糟糕了。
这是陈良第一次听见江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而之前不管什么时候,在事业上碰到什么事情,江兴都不会用这样严厉和质问的语气说话。
他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琢磨着既然已经瞒不过去了,那就干脆什么事情都说了吧,所以他走到走廊的角落,将陆云开片场救人受伤、陆云开的伤势,包括他们对韩奇的猜测一起告诉了江兴。
末了陈良跟江兴说:“陆云开刚醒来,本来都打算和你说这回事了,不过突然出了韩奇的事情,我们琢磨着韩奇可能看出了什么端倪,觉得你现在不太合适直接过来,所以陆云开那边才换了话题,没告诉你这回事。”
大概一小会功夫的安静。
陈良听见电话那边的江兴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和你合作,是期待你能够帮我真正解决问题。而不是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就只靠瞒着我来解决。”
“……是我的失误。”陈良说。
“再有下一次,我会认真考虑我们的合作。”江兴说。他挂掉电话,飞机起飞了。
陈良收起电话,怀着一种“今天真是倒霉”的微妙心态走回到陆云开的病房前,他没有进去,隔着玻璃窗,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陆云开正不耐烦地用手叩着病房的扶手和护士说什么。
大概是抱怨身上太痛让护士给他开个安眠药之类的吧。陈良看着陆云开的口型漫无边际地猜测,当他意识到现在江兴的过来和未来恋情被窥探的危险都无可避免的时候,他终于收拾起了那种隐约的逃避心态,改为认认真真的思索,要怎么帮两个人在公众面前隐瞒感情,万一事情无可避免地泄露了,又要做什么样的危机公关挽回两个人的形象——
十个小时的飞机,当江兴从英国来到美国的时候,美国这里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下来。
他站在并不那么熟悉的飞机场中,打电话给陈良,一面要到了他们所在医院的地址,一面和陈良就韩奇的事情做了一个简短的商量。
这并不复杂,江兴很快搞定了它们,然后坐上前往医院的出租车。
韩奇正呆在正对着医院大门的咖啡馆中,打起精神注意着进进出出的大量人流。
没有明确等待尽头的蹲守是一种很枯燥和疲劳的事情,但干娱乐记者的这么多年里,韩奇已经习惯了这种枯燥和疲劳,并且在战胜这两种负面状态的最后的胜利之中,获得了难以描述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