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立刻追问，“什么东西？”</p>
黄单想了想说，“当时我跟他们的距离隔的有点远，好像是一封信。”</p>
王琦了然，他没吃过猪肉，倒是见过猪跑，那封信十有八||九就是死者给沈良的情书，但沈良没有提过这件事，隐瞒了，“然后呢？”</p>
黄单说，“女生就跟沈良分开了。”</p>
他想了想说，“上次女生在画室里突然晕倒了，沈良很紧张，执意要把女生背去医院，老师说什么都没用。”</p>
王琦诧异，没想到还有这个事在里面，“看来沈同学很乐于助人啊。”</p>
黄单抿嘴，“有个事挺怪的，沈良之前有几天没来过画室，他再出现的时候像是变了个人，性情都跟平时不一样了。”</p>
王琦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p>
黄单说，“不好形容的。”</p>
王琦沉吟了会儿，“一个人的性情发生变化的原因很多，也许是一直困扰他的难题得到了解决，或者是死胡同有了活路，以为必死无疑，却又找到了生还的机会，但凡是个人，心境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p>
黄单的眼皮一跳，脑子里闪过什么，没抓住。</p>
王琦把烟头踩进烂泥里面，提起另外一个已经结了的案子，“你的室友出事那次，你跟我说过几句话，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的想法变了吗？”</p>
黄单说，“我还是那个想法，不会变。”</p>
王琦盯着他的眼睛，硬邦邦的面部线条稍缓，“你去画画吧，回头再联系。”</p>
黄单回到画室，发现大家都在议论女生的死，生命无常这四个字揉碎了塞进他们的心里，还没有长大的一群人已经开始探讨命运，感慨人生。</p>
陈时把黄单叫到角落里，“那姓王的找你干什么？”</p>
黄单说，“打听那个女生的事。”</p>
陈时的眉头打结，面色不怎么好，“你跟她又不熟，姓王的干嘛找你？就算他想问个情况，也应该找沈良跟老师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你。”</p>
黄单说，“王警官说我的眼睛不会骗人，他以为我说的话都是真的。”</p>
陈时啧啧，“姓王的真可怜，人到中年还上了这种当。”</p>
“小样儿，你的眼睛是不会骗人，但你这儿会。”他伸出食指在少年的头上戳戳，“你坏着呢。”</p>
黄单说，“我对你不坏。”</p>
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必要的时候，他对陈时以外的人，会存有不善良的心思，用一些手段来达到目的。</p>
陈时听出来了，他故意哼哼，打着小心思，“我不信，你得慢慢证明给我看。”</p>
黄单的思路被他带偏，“好哦，只要你想看，我会一直证明下去。”</p>
表白来的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别扭。</p>
陈时的眼睛无比黑亮，他低低的喘着，心跳加速，心脏受不了的发疼，“这可是你说的，张舒然，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都想办法上来找你算账。”</p>
黄单的脸上一热，“这是在画室。”</p>
陈时离开他的脸颊，勾唇笑起来，“放心，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兴奋的聊着死人的事，没人注意我们这边。”</p>
黄单，“……”</p>
他扫视一圈，发现陈时说的没错，其他人真的都在叽叽喳喳，包括周娇娇。</p>
“不知道是怎么死的。”</p>
陈时舔掉唇上不属于自己的味儿，“管她呢，人都死了，怎么死的有什么区别？考虑这个问题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p>
黄单说，“先是夏唯，林茂，现在是那个女生，他们一个个的出事，都发生这两三个月。”</p>
陈时事不关己的笑，“所以说啊，人各有命。”</p>
黄单抬起眼皮，“陈时，要是轮到我了，你会怎么样？”</p>
陈时的面部表情霎时一变，他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力道极大，嘴里骂着脏话，“操，你他妈的没事说这种话干嘛？”</p>
黄单疼的抽气，牙关咬紧了些，“只是说说。”</p>
陈时一脚踹倒旁边的画架，脖子上的青筋突显，眼睛愤怒的瞪过去，“说都不能说，听见没有？！”</p>
后半句是他的咆哮，那样子实在是很可怕，像个发狂的野||兽，手却在不停发抖，仅仅是那么一句话，一个假设，就让他怕的要死。</p>
黄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见了。”</p>
陈时无视其他人听到动静后投来的目光，铁青着脸出去了。</p>
黄单捂住被抓的胳膊蹲了下来。</p>
周娇娇紧张的跑过去，她都快哭了，“舒然舒然，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别哭了啊，陈时他干嘛冲你发那么大的火啊，神经病吧？！”</p>
黄单哭着说，“是我的问题，跟他没关系。”</p>
周娇娇去包里拿了包纸巾，快速撕开了抽两张递过去，“你别替他说话了，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啊？”</p>
黄单不说话了，他压抑的哭着，等疼痛感减弱。</p>
周娇娇瞪着看热闹的其他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别看了。”</p>
大家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按理说，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男生哭的那么厉害，他们是头一次见，新鲜。</p>
周娇娇在院子外面看到陈时，“你知不知道舒然哭了？”</p>
陈时靠在墙角抽烟，没搭理。</p>
周娇娇不依不饶，“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装听不见是几个意思啊陈时。”</p>
陈时寒声道，“滚。”</p>
周娇娇冷哼一声，语出惊人，“我知道你跟舒然的秘密。”</p>
陈时的脸被烟雾遮挡，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听声音是在笑，“所以呢？要去告诉老师？还是拿个喇叭在农大里喊上几遍？”</p>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周娇娇边说边走动，肩后的马尾不停甩来甩去，“我不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舒然，我想保护他，不像你，就知道伤害他，让他难过。”</p>
她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把脚边的一大块积雪给踹飞了出去，“你有什么好的，舒然为什么要喜欢你啊？！”</p>
陈时夹着烟走出那片烟雾，一步步走到周娇娇面前，俯视着她的那张脸，“我只说一遍，他是我的，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会做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p>
周娇娇的脸煞白。</p>
见陈时走了，周娇娇才回画室，她搬凳子坐在已经不哭了的少年身边，没提刚才的事，“下周就是单招报名，舒然打算报考几个学校？”</p>
黄单的眼睛红红的，“到时候再看。”</p>
周娇娇看他的侧脸，撇了撇嘴，“我打算考六七个学校，多考几个，指不定就能考上一个。”</p>
黄单说，“有的学校报名费不便宜。”</p>
周娇娇说没事，“没钱了我会给我爸打电话要的，他巴不得我考一百个学校呢。”</p>
黄单，“……”</p>
周娇娇轻轻的叹口气，“我要是能上大学就好了。”</p>
黄单说，“你抓紧时间练习，来得及。”</p>
周娇娇挠挠脸，垂头去抠手指上面的指甲油，“来不及了……”</p>
她下一秒又精神起来，“舒然你吃话梅吗？我买了好急袋，给你一袋吃。”</p>
黄单想起陈时说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抿嘴，“我不吃，谢谢。”</p>
周娇娇不开心的耷拉了眼皮，“是陈时的意思吧。”</p>
黄单一愣，猜到了什么。</p>
周娇娇没说话了，她拿起铅笔在画纸上画了个大苹果，线条排的杂乱。</p>
黄单看她那苹果，就蹙眉教她怎么排线。</p>
周娇娇扬起圆圆的脸，挂满了笑容，“舒然，你好好。”</p>
黄单把笔给她，“自己画。”</p>
周娇娇垮下脸，“噢。”</p>
黄单隔一会儿就去看外面，陈时没来，生气了，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的，他揉揉额头，没心情画下去，就趁老师来之前溜了。</p>
周娇娇来不及喊叫，她皱皱鼻子，“都不陪我。”</p>
黄单回了住处。</p>
屋子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飘出来一股子烟草味儿，他抬脚进去，看到床头靠着个人，在那叠着长腿吞云吐雾。</p>
黄单咳嗽两声。</p>
陈时把烟给掐了，“过来。”</p>
黄单反手关上门，乖乖的走到床前，被一只手拽住，拖上了床，脑袋撞进温暖的胸膛里。</p>
陈时撸起少年的袖子，看见他胳膊上的淤青，有多心疼，就有多生气，“妈的，你没事干嘛吓我？知不知道我被你吓的，现在手都在抖？”</p>
黄单说，“我错了。”</p>
陈时的胸口一闷，他把少年捞进怀里，狠狠的咬上去，“下次再吓我，看我怎么搞你！”</p>
黄单的脸被咬了，很疼，他没求饶，哭着让陈时咬。</p>
陈时把少年的脸咬破了，出了一点血，都进了他的嘴里，“这么不乖，真想把你吃进肚子里。”</p>
黄单哑着声音，“我要是在你前面死掉，你可以那么做。”</p>
陈时听到少年这么说，他的身子一震，人怔住了，半响才发出声音，“你真是……”</p>
下一刻就扬起手，朝着少年的屁股上拍下去。</p>
黄单穿着秋裤，毛裤，外面还套了个牛仔裤，不疼，他这么想着，屁股上突然一凉，鸡皮疙瘩瞬间排成队站好。</p>
陈时下手不轻，画室里的火还没消呢，就又添了一把新火，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焦了，“你成心要气死我是吧？”</p>
黄单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哭着说，“我没有。”</p>
“还说没有，不知道我听不了那个死字吗？你要是有什么事，你他妈的要是有什么事……”</p>
陈时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头哽咽，“张舒然，是你非要闯进我的生活里面的，你得拿一辈子的时间来陪我，不行，一辈子不够，我不把你踢出去，你就不能跑掉，说话！”</p>
黄单把湿||漉||漉的脸蹭蹭被子，他没想到这人对死亡有那么大的抵触，说一下都会这样的反应，要是哪天真发生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p>
“我不跑。”</p>
陈时问了多少遍，黄单就回了多少遍。</p>
手垂放下来，陈时打完了，自己难受的要死，他看看少年屁股上的掌印，一声不吭的去打水拿毛巾敷上去。</p>
黄单嘶了声，又哭了，“你别，你把毛巾拿开。”</p>
陈时低哑着声音，“忍着点，要消肿的。”</p>
他擦掉少年脸上的泪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p>
黄单说不去，“下午就好了。”</p>
陈时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张舒然，你还没成年，日子长着呢，我也是，知道不？”</p>
黄单昏昏沉沉，模糊着声音说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