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观音

◎天龙寺外,观音长发。◎

“她啊……她特别善良,每一年,她都将自己私产收入的十分之九,捐赠给星际特殊儿童援助项目。但你知道的,贵族的花销非常大,每次参加活动的时候,都要订制新衣服,买新首饰,甚至要换新车。剩下的这点钱,让她生活的捉襟见肘。”

“她喜欢小动物,所以从来不穿皮草的衣服,平时里非常朴素,不出席活动,不在公众场合公开露面时,从来不化妆。她喜欢天然的生活,种花养菜,还养了几箱蜜蜂割蜜。”

“同样的,她也很聪明,她有四个学位的硕士毕业证书。这可不是她靠皇室身份拿下的□□,而是她对那些学科真的感兴趣,隐姓埋名去大学就读,凭自己实力获得的。”

“她从不骗人,但如果你想要骗她,那她一定会让你好看。”

“她总是充满元气,做什么事儿都活力十足。她又是那么宽容仁慈,从不主动伤害他人。”

“她爱一个人,恨不得把全世界给那个人。但我当年是那么愚蠢,硬生生将她弄丢了……”

“第一次见到她,是三十年前。那时候,我只是个普通的士兵。我从小就有个梦想,想要开机甲,我看了一部动画片,里面的主人公是一名星盗,他的机甲特被帅,我打定主意也要做星盗,这样就可以开上机甲了……”

等等!

甘棠看着正杂乱无章向自己描述着安娜贝尔的亚伯拉罕·诺维奇。小时候的梦想是做星盗,这个好耳熟啊,貌似安妮的爸爸小时候也是这个理想来着。做星盗这理想疑似有点大路货啊。

“但后来,我发现做星盗不现实。于是,我考取了军校的机甲系。好在,我在机甲上天分不错,大学毕业后,进入军队,很快崭露头角,数次立功,成为一名年轻的大校。再然后,我遇到了安娜贝尔……”亚伯拉罕·诺维奇继续说着。

“安娜贝尔和我谈恋爱很久很久,但因为我在军队服役的关系,我们聚少离多,一年到头,只能见面不超过十次,而且,从和她确立恋爱关系之后,我在军队的升迁就停滞不前了。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讨论,说我早晚要和安娜贝尔结婚,退出部队,进入政坛。但我是真的喜欢开机甲,我表面不说,心底里却是有怨气的,所以,我明知道安娜贝尔想要早点结婚,可是,却一直不肯提起这件事。”

“我们恋爱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我刚好休假,晚上约会时,她主动问我,要不要和她结婚。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和我说起这个话题,我当时心中充满不甘,敷衍她:‘等我成为将军的那天,一定会风光迎娶你。’安娜贝尔带着失望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能回忆起。因为我们都知道,只要我和她的关系一日不解除,我一日就不可能成为将军,甚至连从少校升到大校都不可能。帝国不需要一个和皇家牵扯太深的人在军队手掌重权,尤其是机甲部队这种核心之地。那天的晚餐结束后,她对我礼貌的说了声再见,第二天,报纸上便刊登了我们的分手新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甚至,我都没有好好的和她告别。”

“再然后,你就知道了,那对骗子夫妇趁虚而入,而她,也在几个月后过世。”

“和她分手后,我申请带队剿灭星盗,想着趁我没了她带给我的影响,总算能好好的刷新战功了,起码升个大校出来。为了防止机甲部队的消息泄露,那段时间,我和外界基本上没有联系,只每隔一段时间,从内线网络收到一次新的星盗坐标。”

“等我终于回来,她已经过世一年了。我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我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这件事。我成了大校,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若是能换回她的生命,重来一次,别说只是让我退役,进入政坛,哪怕要我替她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可是,时光难再回,她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亚伯拉罕·诺维奇说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水光,面上尽是痛苦。

甘棠同情的看着这位老人,这些年,他一定很不好过吧。

“这是她的全息录像,你可以看看。”亚伯拉罕·诺维奇抹了把脸,在空中投影出一段全息录像。

只见里面是一名素面朝天的女子,穿了身灰色棉格子晨袍,蹲在草地上,拿了把新鲜青菜喂一只兔子,一边喂,一边仰头对拍摄录像的人笑道:“亚伯拉罕,你觉得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么?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再这么下去,我的身上要长蘑菇了。”然后,她狡黠的笑起来:“等我长了蘑菇,就拿它们拌一道菌菇沙拉!啊,等等,你今天早晨就吃的蘑菇沙拉,嘻嘻嘻嘻。”

等甘棠看完视频,亚伯拉罕·诺维奇道:“原谅我没忍住啰嗦了这么多,也许是我真的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从前。但亚尔伯特那家伙说,要想画出一个人的灵魂,就必须先了解这个人。希望我说的这些东西,对你有帮助。”

甘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大脑急速转动起来,思索着应该怎么画她。

平心而论,安娜贝尔并不是那种常规意义的美人,尤其是素颜状态,五官显得略有些平庸,身材也不是很好,稍稍丰满,但胜在有一身高贵亲切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十分耀眼。

甘棠看着她,总觉眼熟,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忽的,她一拍脑袋,想起来安娜贝尔给她的感觉像什么了——她学习国画时,曾经临摹过的张大千的那副《水月观音》。

这幅《水月观音》,是张大千在敦煌榆林窟描摹创作的一副人物名作,色彩明丽古雅,线条柔美流畅,画上的观音高贵亲切,闲闲靠坐在山石上,周围是一朵朵祥云围绕,华丽中透着一股超然世外的宁静。

这幅画,便是在张大千的无数名作中,其水准也排的上前十。

安娜贝尔的这种气质,真的和《水月观音》里的观音太像了。

在中国,观音像、佛像这些,有一种特殊的画法,叫做套脸。

既,将佛像的五官,画成现实中某些人的五官。

像是武则天、慈禧等人,都有类似照着她们面庞画出的观音像,亦或是佛像雕刻之类流传于后世。

甘棠顿时有了想法,她要用安娜贝尔的脸,重画一副改造版的《水月观音》。

正这时,出去找画纸的亚尔伯特·兰利也回来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竟然真的拿到一叠上好的作画用白纸,比甘棠交代他的大得多,每张都有约莫一米长,半米宽。

甘棠对亚尔伯特·兰利道:“时间比较紧,你来帮我调颜料,我开始画。”

抽奖活动九点半开始,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时间,等她布置好的东西被人发现,并且酿成骚动,差不多要两个小时以后了。

这副《水月观音》她是临摹,又不是原创,两个小时足够画出粗略版本,给亚伯拉罕·诺维奇看了。后续,她会再慢慢修改润色一番。

摊开画纸,甘棠先用墨水细细的勾勒出水月观音的型来。

拜她当年临摹过这幅画多次所赐,只花了五十分钟时间,这一道工序就完成了。

那头,亚尔伯特·兰利也将她需要的颜料调配好了。

因这幅画本身就是描摹的敦煌壁画,颜色特点也多为大块分明的艳丽色彩,极少又用上麻烦的晕染变色技巧,甘棠开始大块大块上色,速度更快。

她的手又稳又快,不一会儿,这幅画就基本好了,只有五官的部分还空着。

关键时刻到了,甘棠又让亚伯拉罕·诺维奇调出安娜贝尔的影像,重复循环的看了十几次,将她的音容笑貌牢牢记在心里,才提起画笔,开始描绘她的五官。

随着眼睛,鼻子、嘴巴,以及安娜贝尔嘴角那颗标志性的美人痣,一一落在画纸上,这幅画彻底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