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页

盛唐风月[校对版] 府天 2692 字 2022-10-20

“什么!”仆固怀恩厉声喝道,“安禄山能有今天,全都是陛下的拔擢和恩宠,他竟然敢有这样的不臣之心!”

“我听说,杜大帅连钦使罗希奭都杀了,难道不是比安大帅更加胆大妄为?”

被侯希逸这样反唇相讥,仆固怀恩登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按刀柄便想出手。就在这节骨眼上,他只听得杜士仪重重一声咳嗽,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对方三番两次的撩拨而激得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悄然退到了杜士仪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再不说话。

见仆固怀恩竟是因为杜士仪一声咳嗽而立刻止住了那股冲动,侯希逸暗想杜士仪当年在云州时,虽也是令行禁止,可毕竟实力太单薄,人又年轻,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威势比当年何止更增一两倍!于是,他也就不再和仆固怀恩开玩笑了,当下正色说道:“安大帅在幽燕说一不二,我虽是闻讯之后大惊失色,可家眷都在安大帅手中,故而不得不来走这一趟。其实,要不是向朝廷举发,很可能也没用,我早就派人去长安首告此事了。”

见仆固怀恩将信将疑,杜士仪便叹道:“此前有奚人千里跋涉前去长安告御状,结果却是死的不明不白,安禄山却安然无恙。眼下要是再去举告,确实也是枉然。我此前虽是命人将一封血书送去长安,可想也未必有什么结果。希逸,你我当年曾经在云州共事一场,虽是多年不见,可我相信你的话。”

仆固怀恩对于幽燕都有些什么将校不太了然,听杜士仪这么说,才知道侯希逸原来是杜士仪昔日旧部,这次便信了七八分。而罗盈也选在这个时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我此次突然西进,也是因为安禄山授意我可趁罗希奭到安北牙帐城之际,直取同罗、仆固。不过我大军到此方才发现,同罗之主阿布思也有过对安北牙帐城不轨的念头,我兵临城下时,恰是他打算带着兵马又想去浑水摸鱼的时候!至于仆固牙帐城,仆固将军虽说在此,可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仆固玢也许战场上颇有武勇,可却及不上你远矣,自然更不是他祖父的对手!”

一听到祖父两个字,仆固怀恩登时勃然色变。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杜士仪,早先的小小怨尤烟消云散!父亲乙李啜拔都已经人在夏州了,这次又想干什么?

第1115章 漠北新联盟

早在得知杜士仪从回纥启程回归安北牙帐城之后,陈宝儿就悄然从同罗启程赶往仆固牙帐城。他曾经在这块领地上,以阿史德氏的身份被人称为阿波达干,辅佐了乙李啜拔很多年。在杜士仪正式将安北大都护府从朔方中受降城迁到乌德犍山下之后,他就应召从仆固部去往那里,从一介白衣直擢从五品司马,这一任又是多年。如今重回故地,路上但凡遇到仆固部的将校,常常会有人本能地一声阿波达干叫出口。

乙李啜拔当年一直都在防着他,可自从其回归夏州之后,留下了仆固玢作为仆固怀恩的代理人在此留守,陈宝儿就再次插手进来。仆固怀恩给仆固玢拨来了最勇猛的精兵,而他则是派出了自己身边最熟悉仆固部的随从,由上至下重新启用了当年受他之命而深深潜伏下去的那些暗棋。就在都播西进仆固牙帐城之前,他悄然先行潜入,当着仆固玢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起伏兵,斩杀了那几个欲图挟持其起兵反叛的重将。

而这几个人,全都是乙李啜拔的铁杆心腹,他也曾经与之并肩作战。如今却几乎等同于亲手杀了他们,在命人掩埋尸体的时候,他自也难免黯然。

此时此刻,当他走进金微都督府中,那座聚将所用的大堂时,就只见仆固玢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坐在居中的位子上,甚至都没看到他进来。于是,他不得不轻轻咳嗽提醒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同罗牙帐城那边送来消息,大帅已经到了。”

“是吗?那我是不是也该去迎接一下?不不不,这边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仆固玢陡然惊醒了过来,整个人显得颇为慌乱,“又或者,我亲自带人去向大帅领罪?陈司马,你会替我说情的对不对?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无关,是他们……”

“仆固小将军!”陈宝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声暴喝,总算是让仆固玢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才沉声说道,“你自幼跟着仆固将军学习武艺和军略,又曾经跟着张长史他们学习经史文章,大帅视你兄弟二人如同己出,可你在仆固部这两年,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太过沉迷于一呼百诺的风光,忘记了你代理一族之主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你的祖父曾经有异心,这个位子怎么会落到仆固将军的头上?而你的祖父为什么越过你的兄长,指定由你来代替你的父亲仆固将军,行使王权,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见仆固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心乱如麻,陈宝儿也就没有继续教训下去,而是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大帅是否会到这里来,我也不能断定。但我可以断定的是,仆固将军肯定会来。”

眼看着陈宝儿就这么径直转身离去,仆固玢不禁双手抱头,整个人陷入了又懊悔又恐惧的情绪中。他是想过,是不是能够越过父兄,一直把这个代理仆固之王继续当下去,可当那一天,几个往日对他恭恭敬敬的将军冲进来,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威逼他响应起兵叛乱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不但如此,那些人还揭破了他是一个傀儡的事实,只是乙李啜拔让他们尊奉他为大王。最令他愤怒却又无力的是,他把父亲掣出来当挡箭牌时,其中一人轻蔑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