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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水已经没到大腿。盛时埋头往里冲,几次被水下碎砖石绊个趔趄,庄晏更惨,他对这边地形不熟,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时后面,一边探着下脚,一边注意观察着水流的方向——流得快的,说明前头有暗井,这么大的雨,谁知道井盖有没有被冲走。

“盛时!你慢一点,我特么……要掉沟里去了。”庄晏狂喊,“操,什么地方!”

一个崴脚,差点栽倒喝一嘴脏水。

他竭力不去想象这一带肮脏油腻的苍蝇馆子厨余垃圾,上次送盛时回来,那种重油重糖重盐的菜味沾附在墙壁上,蔓延在空气里,差点熏倒他;还有下水道里老鼠和各种虫类的尸体、人们随意丢弃的不知装过什么的塑料袋、外卖盒、甚至……道路上没人收拾的狗屎、醉汉找个墙角撒的尿,此时被大雨一冲,全都泡在这同一汪水里。

洁癖狂是怎么忍受这种居住环境的?

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人,有人住高楼,有人住深沟。如果不是和盛时是搭档,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城市的这个角落——尽管他去过无数趟贫困村、探访过无数家困难户、拍过无数个这样或那样身处困境的人。

但工作,和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困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庄晏不用进到盛时家,就知道他们这儿淹得有多严重。长长的巷道里,每一栋楼都有住户端着盆出来倒水。这情景也顾不上顾及别人,哗地一盆水照着巷道一泼,又赶紧折返回房去舀水、抢救东西。

庄晏几次差点被兜头泼到。尽管此时,多一盆水少一盆水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早被大雨浇得没了脾气,深一脚浅一脚追着盛时,只想赶紧进屋。

盛时一拧开房门就倒抽了一口气。

窗户不严,雨滴顺着窗缝打进来,临窗的床湿了大半张,地上的积水到了小腿肚,盛时有一只超大行李箱没地方搁,就那么竖着立在床脚,这会儿半个泡在水里。

屋里就一个简易衣柜,一个床头架,盛时愣了一下,猛地把箱子拎起来摔在床上,打开,回头抱起床头架上堆着的书,开始往箱子里装。

庄晏:……

“这东西搁在高处,湿不了。”庄晏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这书呆子手里抢下了书。

碰上天灾人祸先抢救书,这他妈不是电视剧里的桥段吗?今天让他见到活的了。“你相信我,这东西放高点没问题的。你这箱子都湿了,把书搁进去才是真糟蹋。”

盛时顺手扯过桌上一卷黑色垃圾袋,把书一本本塞进垃圾袋防水。

“我来我来。”庄晏抢过垃圾袋,“我给你装书,你赶紧收拾今天要带的东西,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