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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城看着师馥在明楼下盘腿而坐,怀抱古筝而抚,纤细的指尖拨弄琴弦,耳边响起阵阵悠扬之声,仿佛置身宁静空阔的山野之间,一股清冽的泉水滴滴而下,泉水打在千年硬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来,非宁静无以致远,清清白白,下一刻,又仿佛身入万千兵马对战嘶吼中,鼓声擂起,号角吹响,弓箭齐发,刀剑相拼,热血滚滚,身心沸腾……

闭上眼,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充斥在脑海中。

千军万马中,一人执剑独立,回眸相视,他的面孔终于模煳,只记得,在波涛滚滚中,他许下的诺言,“我等你。”

萱城阖然长叹,“苻坚,我应下你,你要什么我都应下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师馥抚筝之际,口中吟唱的正是这首古老的秦地之歌—《诗经?秦风?无衣》

苻坚握着他的手,深沉的说,“朕把这首古老的秦地旧歌改编为清商乐音,以此得名清商乐?秦风,弟弟,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谁都离不开谁,我曾经说过要娶你,可经历过很多事,我们都变了,幼时的承诺也许早就被渭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了,我娶不了你,也不能娶你,现在看来那时也许是童言,可我希望童言能成真,当然,仅仅是希望,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朕也不在乎那些诺言,更不会去追求那荒唐的二字,可至始至终,我的心没有变,对你依然如故,你是我一生至亲至爱之人,生当同榻,死当同穴,不论过去多少年,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百年,千年,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萱城震住了。

他被苻坚这般认真深情的表白震住了。

他的脑海中时常盘旋那些幼时的美好回忆,他的文玉哥哥曾经是亲口说过要娶他,可他毕竟生不为妇人,他的文玉哥哥要听话,听从他们父王的话,要娶妻生子要传宗接代,要为了氐人的兴盛为了苻氏的开枝散叶,所以那个儿时的诺言便当做是一次口无遮拦的童言罢了。

他曾经同情慕容冲,也曾经动过心,可他的身体无论怎样都不敢去触碰那根底线,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背叛苻坚。

也许,老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兄长手中的那根红线注定要与他相连,尽管那上面已经拴住了很多人的心。

苻坚无法做到对他弟弟的忠贞,因为他是帝王。

可他的弟弟却能做到,清清白白一生一世。

在这个世上,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身体的忠贞不二,爱情无关乎性。

萱城懂了。

他真正的懂了苻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