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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 九尾叶 1163 字 2022-10-19

可是曾经的宁织恨不得与每回考倒数第一、妈妈摊煎饼爸爸修摩托的同桌小胖交换人生。

这样的想法或许太自私,太高高在上,带着 “何不食肉糜” 的优越感,但宁织真的渴望过。因为小胖的爸爸妈妈会陪小胖玩幼稚的游戏,会带他去游乐场,而宁织永远是“宁老师的儿子”、“郑老师的儿子”、“宁老师的孙子”。

如果幼年的宁织能展露出什么过人的天赋,也许情况不会这么糟糕,但他没有,他从孩童时代便注定了一辈子平庸,没有反抗的武器,只能接受那些称呼。

在宁武的孙子、宁冉章的儿子和郑秋代的儿子之间,宁织最讨厌第二个身份。因为母亲出去演奏并不经常带他,而爷爷虽然试图培养他对甲骨文和巫术的兴趣,但会把他抱在怀里,拿白花花的胡子扎他的脸。只有宁冉章,名气最大,与他的关系却最疏远。

在宁织的印象中,父母从不争吵,也从不亲密,宁冉章在国外待了几年,没学到一丁点浪漫,宁织没见过他们牵手,更别提接吻。夫妻间相处尚且如此,对儿子就更加克制,常常是关心有余,慈爱不足。

宁织五岁的时候曾做过一件坏事,把他爸画画的工具和颜料丢进了垃圾桶,以表达自己对 “宁冉章的儿子” 这个标签的反感,结果被郑秋代发现了,拿树枝狠狠地抽了一顿。

郑秋代是大家闺秀,平时温柔端庄,那是宁织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她发脾气,吓得哇哇大哭。后来宁冉章回家了,动作生疏地抱着宁织,哄来哄去也就一句话,小织不哭,爸爸再买。

有时候,宁织真恨他。恨他笨拙木讷,不解风情,恨他把人生一半的时间献给油画,恨他看到自己稀烂的作品还要违心地说不错。

在与 “宁冉章的儿子” 长达数年的角力中,宁织慢慢长大了。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没有绘画天分的事实,选择了艺术史专业,然后出国读研,走得越来越远。

直到那声噩耗传来,他才发现,他对宁冉章的感情没有那么复杂。

就是爱而已。

当天的展出结束后,宁织打车回了老宅。

虽然提前打过电话,但看到郑秋代等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宁织还是有些意外。

郑秋代又瘦了些,下巴尖尖的,眼窝深陷,嘴唇缺乏血色。她穿一袭香槟色旗袍,戴着丝绸手套,身后是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院里种的蔬菜长势不佳,白菜叶烂在泥土里,无人打理。宁织走过石板路,惊觉四周安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

房子也是有寿命的吧,这套陪伴宁织度过童年和青春期的宅子,明显已经衰老了。

进门之后,只觉得空旷冷清,除了餐厅和厨房,其余的地方都影影绰绰,宁织抱怨:“怎么不开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