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竟然比李知恩那家伙还惨!(1.5w字超级大章!!)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宁静致远”还挂在书桌背后的正上方。四周堆满了各种书画。

唯一与上次进入书房不同的是,林明修的书桌上多里一个大盒子。而之前摆在书桌上的笔挂被“嫌弃”的丢在了一旁。

林明修走到一个巨大的柜子前。伸手拉开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巨大的,长度差点和李知恩等高的宣纸。林哲询见这足有五尺长宣纸要铺开实在是有点麻烦,便主动走上去帮了林父一把。

刚一上手,林哲询就感到这宣纸很轻柔。也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铺设在这足足有两米长的大桌上。而林明修刚刚还在客厅里和自己的妻子谈笑风生, 可此时却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心观察着宣纸的褶皱程度。

一边又拿起一块明显用了很久,上面雕刻了一朵木槿花的镇纸压在柔软的宣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每一个可能造成褶皱的隐患排除。

这认真程度比起刚刚忽悠老婆的专注度还高啊。看起来林父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女人?有电脑(书法)有趣?

呆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林哲询也跟着研究了起来。他以前稍微研究过一点点书法,知道宣纸总共分为三种:生宣,熟宣和介于两者之间的半熟宣。从刚刚自己触碰这纸张的手感。

纸面光滑、细腻、厚薄均匀、光滑中又有阻力。而且刚刚宣纸在背过光的时候, 他明显能看到很多絮状物,也就是檀皮含量很高。而且这纸白但不刺眼, 反光柔和。

林哲询知道这是一种半熟宣,不过熟度也不算高。

虽然真的只是懂一点点皮毛,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是好纸。

而林父林明修这个长年浸淫在书法之道上的人自然也很清楚,他只是在确认纸张是否完好。而确认完成之后便转过身去拿起自己的“武器”。此时他也终于有时间招呼自己儿子了:

“我在检察厅干了快三十年。这三十年里我认识了不少的朋友,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不过我学到了一件事。就是每一个机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岗位都有自己的规则。无论明也好,暗也好。第一步是把他学会。不过很多人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就已经被淘汰了,知道为什么吗?”

林哲询听到自己的这位父亲开始讲起了大道理,而且一起手就是长达三十年的检察厅历史,他知道这是要和自己聊很多东西。连忙摒气呼吸,仔细思寻着。

既然现在快走到众叛亲离,甚至快被身边所有的人排挤,那么林父这种能走到全韩国检察厅权力排名前十的人物老狐狸必然有所领悟。

所以林哲询根据对方的处境,和徐浚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尝试着回答道:“是要注意,并且提防身边的人?”

“不,一开始刚进入检察厅怎么可能是提防呢?”林明修转过身来,听到而自己的回答,摇头笑着指正道:“是自以为是!你别忘了,韩国的检察官,都是人海里拼杀出来的。在以前司法考试没改革之前,每年报名参加司法考试的人数在3万到5万左右不等。

经过两次笔试,一次面试。严格的筛选机制,百分之三的录取率排除了所有想要蒙混过关的庸人。最后到录取,每年通过司法研修院的毕业考成为检察官也就区区100多人。这么严格,并且通过率极低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不是笨蛋。”

林哲询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自己身体本身的主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脑子里百分之80的记忆都是枯燥的书本和各种各样的生僻试题。当然近两年韩国司法考试大改,种种纸面数据好看很多。不过成为检察官的难度也和当年差距不大。

林明修见自己的儿子没有异议,继续说道:“所以这些‘精英’刚进入新的体制环境。很快就看到了很多程序的臃肿,繁琐的申请流程,一些人的腐败。所以就下意识的用自己最效率的,见效最快的办法去处理。

然后,他们就会发现,他们错了。他们发现自己被上层冷处理派到了边缘的地厅支厅, 一辈子进不了首尔这个权力中心。并且还被身边的同事,甚至帮助他们的搜查官排斥。再然后他们黯然的离开检察厅。

要知道检察院每一年离职的人数在80人左右。这包括新入职几年后无法适应的,也有年纪到了一定阶段退休的。”

说完这些, 林明修看了看林哲询,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变得脸色有点复杂。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好像入职一个月就触犯了这一条红线头。有点无奈的转身过去,打开精致的笔盒,一边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笔,一边继续述说着自己的经验:

“第二步,就是要在所有的一切里找到一个线头来。学会如何不去犯规,懂得如何在线球里玩。这样才能保住未来。”

林明修抚摸着笔盒里精致的笔杆,叹息道:“你还嫩,没任何职场经验。虽然你在军队里面做出了一些让很多人夸耀的成绩。但是经过美国人的魔鬼军事训练,让你的性格相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我本来想等你性格变得好点开朗一点之后再让你离开研修院,然后再进入检察厅的。结果现在你选择了毕业,那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检察厅里看起来需要检察官的威严,但是做事也不能太直。太直就容易被人利用,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看到林哲询的脸色越来越差,林明修感觉自己此时不易继续刺激下去:

“你没有直接去找徐浚赫,很好,至少你迷茫的时候没有乱动。而且你也不是无脑的直接来找我。说明你思考了很多。找到了很多问题的关键才来找我的,是吗?”

“差不多吧”林哲询艰难的点了点头,尝试着结束这个让他有点无语的话题:“您的感觉是,马上首尔就要变天了?”

林父林明修知道林哲询在转移话题,倒也没有戳穿,顺着林哲询的话头说道:“你要知道,你和你妈妈不一样。她虽然是我的妻子,但只是半个局外人。很多时候得到的都不是第一手的消息。刚刚对她的话,很多时候都不是实话。不过,这也不是真的欺骗她。只是为了让她不要想得这么多,给她过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林明修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但是对你,尤其是现在已经工作的你,我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她们说的其实都是对的,你妈妈也确实感受到了很多正确的风声。情况确实很不乐观。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可能今年是我在检察厅的最后一年了。所以你在东部地检要当心。

韩相大和我还有青瓦台那位都是高丽大学的。而宋海恩,金光浚,李尚俊这三个都不是。我觉得是有人忌惮我们一帮人了。韩相大任期会持续到明年13年,而我去年去了大田,所以有人可能觉得会是我当检察总长。

对我们产生忌惮的可能是同为保守派的那位朴女士。也可能是另外人想要插手进检察厅。总之,现在一切的都做都可以看成是在为今年的大选做最后准备。

你现在已经入局了。一言一行必须谨慎妥当。我其实不想让你今年毕业的,更不想你成为检察官。

“因为你一变成检察官,那么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到你。”说到这里,林明修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之前和儿子缺少交流。但是也没办法,自己去了大田,而儿子也住在麻浦,不怎么往家里跑:“你还是今年就毕业了,还是选得检察官毕业。去年的警检改革已经闹得怨气很重了。今年大部分的检察官似乎对手下的警察们怨声载道的。我也不知道12年我们检察厅会发生什么大事。”

“您想怎么干?”

听清林哲询的问题,林明修有点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儿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大聪明。

“怎么了?”林哲询见对方的眼神有点怪,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全身。很正常,没有什么墨点,也没有什么脏东西。

“别摸了,没东西。”见自己儿子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林明修无奈哂笑:“你一个小小实习检察官,连案子都没办过一件。就想问我怎么办?”

也是哦,才进入检察厅里面没多久,连几个部的具体职责都没记清楚,就想问接下来林父林明修的布局,真的是茅厕里嗑瓜子——亏自己开得了口。

林哲询脑子转了转,想了想自己能问的:“那么您和徐浚赫?”

话题又变回了徐浚赫。可是此刻林明修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弯腰打开书柜,总抽屉里拿出一块硕大的黑色石头。

林哲询看到石头一愣,还以为林父要大义灭请的灭口。可仔细定睛一看,却是一块体型相对庞大的墨砚。砚台虽然大,但是四周的装饰倒是十分精致,左右两侧有着一些波纹似浪形的浮雕。最右侧还有一条栩栩如生的回首巨蟒。

为何是巨蟒?因为是四爪,不是五爪的龙。

只见林父将瑞海神兽歙砚台缓缓摆放在宣纸的另外一角上,充当另外一块镇纸的效果。

而林哲询也不知道刚刚对方是否听清自己的问题,尝试继续问道:“我想去找他,但是我一直不太愿意去。一直到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

“风声?”林明修果真一直在听林哲询说话。

“对,我的人告诉我,徐浚赫这个人最近的行踪正常的不对劲。就是因为这种不对劲才让我忍不住来找您了。而刚刚您和母亲的话让我感受到了。我这件事情背后的人”

林明修微微蹙眉,打断了林哲询的提问:“你的人是谁?”

“我在军队的老长官李权一”林哲询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将到李权一这段时间通过手机传给他的消息:“他和我说,徐浚赫一开始几天好像各种地方到处跑,夜店、酒吧、还有一些会所,高档的餐厅。可是从一个多星期前开始,就又恢复成很正常的上下班。

这几天甚至连早上晚上很准时的上下班,基本上没有任何延误。更让人奇怪的是,以前还和加油站的店员还会有说有笑,但是现在这两次一言不发的就塞了一张油卡。平静的让人觉得无事发生一样。”

“能查清楚他最近会面的人吗?”

“李权一只是首尔广域搜查队的刑事组组长。让他一个警察调查检察官的事,本身在韩国就是大忌讳。就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私人关系很好,才能让他自己本人帮我跟踪一下徐浚赫。但是因为是私人,单人的跟踪,所以跟踪效率不好。也没有办法得到一个检察官的通话记录。所以不知道他会面的对象。”

林父低垂着眼帘,又拿起一旁的一碗极其纯净的清水将其倒入自己前方的硕大的瑞海神兽的歙砚台。

研墨需加清水,若水中混有杂质,则磨出来的墨就不纯了。至于加水,最先不宜过多,以免将墨浸软,或墨汁四溅,以逐渐加入为宜。

磨墨时要轻而慢,要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携带着墨香的气味分子从歙砚台中鱼跃而出,瞬间充斥在了整个书房。

“墨不要太浓了,如果浓了就加点清水。当然稀了就继续磨墨条。”

林哲询为难了,自己可不是专业的书童。还想扭头去问林明修什么阶段是浓,什么阶段是稀。这和湘菜厨师招待外地来客差不多,鬼知道你要多少辣。

而林明修扔出一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去,继续摆弄着装饰精致的笔盒中的毛笔。

既然啥都不说,那就慢慢磨呗

林父林明修在笔盒里鼓捣了一会,抓起一支小叶紫檀的笔杆。然后转身,将笔尖辽东公狼毫的笔放入“瑞海神兽”歙砚台滚动一圈。柔软的毫毛在顶尖的墨的滋润下显得无比兴奋,仿佛张开了每一个空隙吸取香甜的墨汁。

林哲询虽然不懂毛笔,但是也看得出这是一支很好的笔。看向一旁的笔盒,一支又一只笔杆牛角、红木、湘妃竹、釉里红、玳瑁。一支支精致滑润,甚至还有几只枣核型笔头的毛笔也让人眼前一亮。

总数数量很多,有几十支。

而旁边还有一盒明显是已经用费了的笔,数量还不小。

这说明身边的这一位真的很喜欢练书法。有一说一,墙上裱起来的这些字也真的很不错。对于一个韩国人来说绝对是书法家级别的。甚至放到华夏国内去可能也能受到一些临池大家的夸赞。

这对于笔的主人来说没什么好在乎的,此时林明修终于开口了:“徐浚赫这个人是在6年前成为的检察官。那时候他26岁。在当时检察厅里面也是很优秀的存在。当然比他还年轻几岁的你也不要骄傲。检察厅虽然看年纪和资历,但是如果站对了位置一飞冲天。

当年徐浚赫他进入的第一家检察厅是在东部地检。我当时刚好是东部地检的检察次长。他的履历除了是你的高中学长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哦,他的家境不怎么好,是一所很普通的大学毕业的。学习的专业也不是法学院。也刚好那几年司法考试还没有改革,任何学历都能报名参加考试。倒也算是不错,他考了3次就过了,然后在司法研修院学习了2年后,就以不错的成绩来东部地检了。”

说到这里,林父笑了笑,将狼毫笔从歙砚台中拿出,握着小叶紫檀笔杆,在宣纸上开始做功。

“如果按照现在的要求,必须要求和你一样法学院毕业的学生才能报考司法考试。那么徐浚赫这辈子都别想参加法律职业。毕竟任何一家法学院的学费都需要1亿多韩元的学费。现在的制度啊,只允许有钱人家庭改变阶级了,穷人连学法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边说着,林明修笔走龙蛇,在宣纸的右侧上书写下一个扁平的“君”字。

林哲询一愣,以为是林父马失前蹄,没有掌握好字体的形状。可只见林父手中的毫笔依旧挥舞,在“君”下紧凑地连着一个“羊”。

他这才有点恍然大悟。

“羣”和“群”两字意思相同,是同字异形体,有着不同的写法而已。如今现代的华夏倒也不怎么用这上君下羊的形态。

但是书法里一般还是用“羣”样写法。

完成了第一个字,林明修也没有继续沾墨,而是继续提笔书写第二个字,嘴上继续回忆着当年往事:“前年他被调到了中央地检,我当时也在中央地检当次长。那时候我就和他有了一点联系。他的能力不错,但是你也知道,检察厅的聪明人也很多。再聪明的人在检察厅也会被埋没。我看他身份清白的倒也稍微关照过他。毕竟这家伙和我小时候的家庭挺像。所以我对他偶尔也有了一点亲近吧。”

听到这里,林哲询点了点头,自己这位父亲是普通的家庭出身,在80年代韩国军政府时期,一次就通过了司法考试。进入检察厅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二十五岁左右,通过了全国的第23次律师考试。和现在的韩相大检察总长是同期。也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关系就很亲近。毕竟又是高丽大学的同学,也是同期通过的律师考试。

但是韩相大的父亲是一个律师。林明修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家庭,一切都是靠着自己努力和脑子进入的高丽大学,最后鱼跃龙门成为检察官“人上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