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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地烟火 毛肚好吃 1006 字 3个月前

他想,再快点就好了。

赵夫人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听得出来,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女人早已经六神无主,压根没法解释详细的状况。哪怕赵清晏再担心,他也不忍心这个时候还给母亲施加压力,他只能在电话里劝说着“马上回来”、“会没事的”,再也不敢问及别的。

他们俩赶到医院时,赵夫人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女人肯定也是彻夜未眠,模样憔悴得厉害。赵清晏和池屿快步靠近她,赵夫人就像听不见脚步声似的,固执地看着躺在病床上、被众多仪器包围着的丈夫。

直到赵清晏轻声开口:“妈……”

她呆呆地转过头,然后便看见了四年不见的样子。

一刹那再无需多言,她已潸然泪下。

赵清晏看见她哭就难受,只能吸吸鼻子错开目光。他是很想现在上去问问情况怎么样了,可他又理解——对于赵夫人来说,池屿就和她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四年才回家这一趟,她一定有话想跟池屿说。

他就站在旁边,听着池屿嗓音沙哑地喊:“……妈,我回来了。”

赵夫人再没了池屿记忆中那样从容开朗的样子,他就站在女人面前,任由她抬手一下一下锤在他胸口:“你怎么才回来啊,你怎么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啊……”

池屿也不躲,只是说:“我错了妈,我错了。”

他确实错了——他以为满心以为赵氏夫妇是“帮凶”,是在替赵清晏的所作所为赎罪,真相却截然相反,他们真是发自善心,尔后又真心实意地将他视如己出。

赵夫人口齿不清地又埋怨了好几句,池屿照单全收,一时间像跟赵清晏立场调换了似的,止不住地道歉。赵夫人没捶打他几下就没了力气,搂着他的手臂止不住地哭,另一手将赵清晏拉了过来。

她抱着两个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儿子,再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就抵在他们俩肩头哭。

赵清晏哪儿能受得了这个,多年的抑郁和父亲生病后的压力齐齐涌上心头,他跟着赵夫人,一劲儿地抹眼泪。池屿成了母子三人里最坚强的一个,他轻轻拍着赵夫人的背,柔声道:“妈,妈,没事的,现在回来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安慰了好一阵,待到赵夫人稍稍冷静下来了些后,再说:“我去和医生了解情况,你们稍微等会儿。”

“我也去……”赵清晏说着就想跟上,谁知池屿抬手拦住了他道:“你陪着妈。”

“……好。”

赵清晏陪着赵夫人坐在走廊里,池屿拿着病历单去找主治大夫了。他看着池屿匆忙的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错乱感,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一切都没戳破的时候。他的那种混乱与悲伤还得继续压着,他必须能让赵夫人有所依靠。

赵夫人垂着头哽咽,紧紧抓着赵清晏的手。

那双手已经开始看得出粗糙,看得出来上了年纪。赵夫人断断续续地小声道:“上个星期你爸就在家里摔了一跤,我让他来医院他非要说是滑的,就不肯来……我怎么劝他都不听,结果,结果……”

她捏得很用力,几乎把赵清晏捏得痛。从相握的双手中,赵清晏能感觉到她在颤抖,他忽然想起之前父亲在病床上跟他说的话——他说赵夫人幼稚,是小女孩心性,要赵清晏以后好好照顾。

可他怎么照顾得好呢,他自己都没长大,仍然幼稚得可笑。

“昨天你爸站在厨房拿东西,一下子人就倒下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赵夫人实在说不下去了,深深吸气依然止不住地呜咽,“他就不听我话,他就是不听……”

那时候赵处长就极力反对治病,说要留着钱,给赵夫人养老,给赵清晏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大概早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愿遭罪,也不想花那些钱拖着,只希望自己走后,妻子和儿子能依然过得好。

可赵夫人要如何失去至亲后过好余生呢。

赵清晏又觉着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想父亲身体不好,他应该在大城市多赚点钱,好让家里有所依靠;可他如果一直在家,一个星期前他就能跟母亲一起说服父亲来医院。

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再后悔,除了无尽的痛,什么也不会改变。

池屿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回答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他回到赵夫人身旁的时候什么也没提,反而不停地劝她回去休息,这有他和赵清晏看着。赵夫人着实不愿意回家,她絮絮叨叨拉着池屿说了很多话,仿佛是这四年里积攒下来的。她说:“我知道你和小晏闹矛盾,再大的矛盾都不能不回家啊,你让爸妈见不到你人,心里多难过……”

“妈,没有矛盾,”池屿温柔道,“我和小晏没有矛盾,我们好好的,以后也会经常回来……要不然我们以后都不去别的城市了,就留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