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成婚:番外的最终章

因为太希望得到父皇的宠爱,所以拼命的逼自己变得优秀,因为太想守好那个江山,于是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勤勉的明君,因为太想让朝堂上的群臣敬畏,所以他必须要去制衡他们。

于是他忽略了,一直以来,无条件喜欢他,亲近他,爱慕他的云清辞。

纵使如今重活一遭,他拥着失而复得的爱人,也还是会感到后悔。

他为何就不能像云清辞一样,肆无忌惮的抛下所有一切呢?

可也只能是后悔罢了。

云清辞的世界非黑即白,他可以无视一切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因为别人的看法并不能影响到他的生活。可李瀛坐在那个大位上,旁人的目光足以毁掉他的一切。

李瀛的话云清辞还是听的,他乖乖回去了,因为云相始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云清辞冲到相府里与他闹了好几次,说了诸多诛心之言,才终于换来他的点头。

但他有一个条件,成亲当日,云清辞要从相府上銮驾。

父子皆对彼此做出了妥协。

因为是和天子成亲,礼部一早就请了人来告诉他流程,哪里应该跪,哪里应该点头,哪里要站着不动端起仪态,皆有各自的说法。

云清辞倒也聪明,该记的都记住了。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云相来到了他的小院,给他送来了一把梳子,“这是你母亲……当年很喜欢的一把,常常嚷着让我给她梳头,我对她的心,一直未变过,希望这把梳子,也能让陛下,永远都不变心。”

这个送东西的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

但因为涉及到自己和李瀛的未来,云清辞没有与他争吵,而是语气平静地道了谢。

云相默默把梳子放下,又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背对着云清辞往外走的时候,没忍住抬袖擦了擦眼角。

云清辞虽然收下了,可从来没有让李瀛用那把梳子给自己梳过头,那天晚上他有话没说,哪怕父亲心没有变,可还是阴差阳错害死了母亲,他不想和李瀛也走到那个地步。

此刻,云清辞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李瀛怀里出去,从别院居住的柜子里寻到了那把梳子,然后几步跑回来交到了李瀛手里,“以后我的头,就交给你了。”

李瀛接过来,郑重地收好,说:“好。”

前世的云清辞怕坏的会影响到他和李瀛,所以连好的祝福也一同舍弃了,如今他百无禁忌,什么都不怕,这把母亲留下的梳子,也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李瀛将他拉到身边,握住他的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低笑了起来。

云清辞神色迷惑:“你干嘛?”

“就是突然想到,我们成亲的那天了。”

云清辞:“……”

他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当年为了弄明白那日李瀛想对他做的事情,云清辞在成婚之前刻意去做了很多功课,什么三十六技研读了好多遍,才终于搞明白李瀛那日想表达什么。

成亲的那天晚上,他坐在喜床上一边等着李瀛的到来,一边悄悄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纸,纸上画着三十六技里头他最喜欢的那几个姿势,是他从书本上刻意撕下来的,因为怕自己见到李瀛,脑袋一空给忘记了。

有了那几张纸在,云清辞非常有把握让李瀛在婚后的日子里也对他欲罢不能,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书上是那么说的。

他仔仔细细又把纸上的信息重新记了一遍,犹如准备科考的考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正记得热火朝天时,房门被推开了。

李瀛走了进来。

虽然他是天子,无人灌酒,可这样的大喜日子,他大抵是因为心里高兴,他还是多饮了几杯,进门的时候脸颊微红。

云清辞条件反射地将纸藏在了身后,仰起脸说:“回来啦。”

李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但并未多问,柔声问:“给你的东西吃了没?”

“吃了。”因为皇家娶妻规矩繁琐,担心他会撑不住,出门的时候云相特别派人给他塞了糕点,让他路上垫着。云清辞本身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在銮驾上就全吃光了。

后来祭祖的空档,李瀛又悄悄塞给了他几块绿豆糕,也被他吃掉了。

李瀛放下了心,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被子里露出的一角书页,微微一顿,道:“那是什么?”

“……哦。”云清辞急忙把那塞进去的几张纸抽出来团成一团,说:“我闲着没事儿,就撕了两页诗来背。”

李瀛的神情十分意外:“你何时读书这般用功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平时不用功似的,云清辞语气相当不满:“我无聊不行啊。”

李瀛挑了挑眉,忍俊不禁。

云清辞是不爱读书的,倒不是读不会,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往日和李瀛还有林怀瑾一起的时候,都是人家两人看的认认真真,他伏在一旁打着瞌睡。

他笑了云清辞一会儿,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再回来递给云清辞,道:“合卺酒。”

云清辞抬手接过来,难得腼腆了起来。李瀛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微红着脸交颈饮下。

饮酒之后,云清辞的大脑有些空白,好不容易记下来的东西忽然之间全给忘了。

李瀛静坐了一会儿,缓声道:“日后,你我便要相伴一生,共赴白首了。”

云清辞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搞,怎么能把书里的东西付诸实践,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日的云清辞穿了大红喜服,金线织就的凤凰展翅欲飞,洁白的脸蛋在大红色的映衬下精致逼人,整个人好看的有点过分。

李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心想做点什么,又觉得他年纪过小,担心会伤了他。

他心中忐忑,最终呐呐道:“先,宽衣睡吧。”

他起身,自行将外袍解下。

云清辞见状,也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宽下,等到李瀛将衣服挂在屏风回头看的时候,自己的君后已经捧着衣服,乖乖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同样挂在了屏风上。

两人里头也皆是赤红色的软绫单衣,共同站在屏风前,四目相对,又纷纷避开。

云清辞的两只手身侧张开又放下,软软道:“睡,睡觉么?”

“好。”

“那……”放下的手又一次张开,云清辞眼巴巴地:“抱,抱抱。”

李瀛心头发紧,上前一步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云清辞又老老实实地坐好,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他对成亲当晚的流程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可是想到要跟李瀛实践,还是止不住地忐忑。

他以为李瀛多少会主动一点,可李瀛墨迹了半天,却是告诉他:“今晚,就好好休息,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一些,我们再行房。”

云清辞傻了。

他怀疑李瀛在开玩笑。

他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天,李瀛说不弄就不弄了,这是逗谁呢?

他一个没忍住,一把拉过李瀛,共同倒在了喜榻上。抬起的喜靴将勾起的罗帐踢散,遮住了帐中的一切。

昏暗的帐子里,他狠狠亲了李瀛一大口,说:“胆小鬼。”

“……我是怕伤了你。”

云清辞啊呜咬他一口,再凶:“要你管。”

“阿辞……”

“你是不是男人?”

“……”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云清辞视线一转,看到李瀛对着他的俊脸。

直直欺了下来。

气氛逐渐改变的时候,床上忽然不知哪里冒出了一个纸团,李瀛下意识放开他,云清辞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身上的人居然还有闲心去打开了那个纸团。

等回神的时候,李瀛正在默默盯着他看。

云清辞看了看那纸,又看了看李瀛,神色浮上一抹心虚。

李瀛瞅了他好大一会儿,才倏地将他抱了起来,道:“功课做的这么好,不奖励你也说不过去了。”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彼此之前最亲密的事情,但因为有人突然掉着金豆打退堂鼓,所以并未真的做到最后。

李瀛中途给他上了药,完了将人拥在怀里,语带嘲笑:“到底谁是胆小鬼?”

云清辞一边揉眼睛,一边嘴硬:“你。”

李瀛亲一口他的脸蛋:“再说一遍?”

“你你你。”

李瀛于是又连亲了他好几下,云清辞一点都不怕这个,跟着他嘴硬了好半天,直到李瀛要动真格的,才终于认怂闭嘴。

云清辞虽然当天晚上认了怂,但他本身却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疼痛一褪下就又开始偷偷折腾。

刚成亲的时候,李瀛每晚都会往他宫里跑,不是给他带吃的喝的,就是带玩的用的。云清辞也是天天往江山殿去,今天给他送份儿亲手做的糖,明儿又给他送个盯着别人做的糕点。

有一回,李瀛白日里觉得疲倦,便乘小驾去了他的寝宫,想寻自家君后贴贴抱抱。因为云清辞午睡的习惯,李瀛特别没有让人通知他,独自行入了屏风后。

云清辞素来睡觉的那张凤榻床帏紧闭,里头却隐隐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心中诧异,悄悄撩开帷帐一看,才发现云清辞正在埋头认真捣鼓什么。

李瀛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皆冲上了脑门,不等他出声露出动静,云清辞已经迷惑地扬起头来,那张过于单纯的脸,趁着他此时此刻的动作,李瀛到底也是年轻没出息,当即便感觉鼻间涌出一股热流,急急抬手捂住了鼻子。

云清辞回神,条件反射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细白的手指间还捏着那枚条形玉,他傻傻看着捂住鼻子的李瀛,有些丢人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瀛说不出话。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君后偷偷躲在帐子里做这种事。

云清辞觉得有些丢人,李瀛也觉得十分丢人,因为两个人都丢人,于是谁也没说谁,双双沉默了几息,李瀛默默抬脚入了帐子。

两人相对而坐,云清辞才咬了咬嘴唇开口:“你,你一直捂着嘴干什么?”

问完他才发现李瀛一直仰着头在看床顶,指缝间露出红色的血迹,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没忍住悄悄扬唇,偷偷笑了起来。

李瀛从袖中取出帕子,将自己的鼻子擦干净,确认不再流血,才道:“你还笑。”

云清辞乖乖收敛了笑意,目光软软地看着他。

李瀛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板着脸道:“青天白日的,你自己躲这儿做什么呢?”

“我想自己先试试,不疼了再找你。”

李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上面正晶莹地泛着润泽的光,他又一次捂住了鼻子,再次仰脸看向床顶,慢吞吞地道:“谁让你大白天弄的。”

“我又没给你看。”

云清辞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就不为自己的行为难为情了,他取出自己的帕子去给李瀛擦脸,嘲笑他:“你又不是没见过。”

“……”的确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云清辞自己捯饬。

那抹血迹拿干帕子根本弄不干净,云清辞很快命人去备了热水,李瀛却没顾上自己,直接把他抱过来,先把他处理了干净。

云清辞搂着他的脖子,看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你脸上血都干了。”

“你不要自己瞎胡闹。”李瀛忍耐着,把他收拾好之后重新塞进被子里,道:“没轻没重,万一将自己身体弄坏了。”

“哦。”云清辞很听他的话:“那下回我等阿瀛。”

“……”他是真半点都不知道害臊。

李瀛掐了一下他的脸颊,云清辞恬不知耻地对他笑。

等到李瀛也将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干干净净地回到帐子里,两人挤在一块儿躺着,云清辞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来寻你午睡。”

“我也还没睡呢,现在一起睡。”

李瀛顺手将他拥在怀里,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说:“好,一起。”

小夫夫俩相拥着,云清辞闭上眼睛,开始一直乖乖的,过了一会儿,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他怀里扑哧哧笑了起来。

李瀛若有所觉地开眼看他。

云清辞兀自在他怀里笑的打跌。

李瀛没好气:“你还有脸笑我?”

“谁想到你这么没出息。”云清辞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李瀛掐了掐他的脸,止不住来亲他,云清辞一边听话地给他亲,一边小声问:“你喜欢吗?”

李瀛没反应过来,也小声问:“什么?”

云清辞眼睛晶亮,甜甜地凑在他耳边:“你要是喜欢,我还弄给你看。”

李瀛嘴唇抖了抖,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拥在了怀里。

那时的云清辞,单纯,天真,只想一心一意地与他在一起。那时的李瀛,因有顾虑,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他爱云清辞,可他到底不如云清辞勇敢,还是被外力压弯了脊梁。

如果能从成亲的那一刻重新开始,李瀛发誓,他一定会用命守护好他的君后。

失去云清辞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回忆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把云清辞的一切翻出来查看,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云清辞早已无声无息地填满了他的每一寸血肉,痕迹几乎深入骨髓。

每一次翻开的时候,都像是拿刀挑开皮肉,巨大的痛苦伴随着要命的甜美。

他割肉喂蛇,把自己变得遍体鳞伤,人不人鬼不鬼,身边所有人包括柳自如与都觉得他疯了。

只有李瀛自己知道,他没有疯。

他清醒的很。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云清辞有多好,固然他后来变得极端而偏执,他在李瀛心里也还是一样好。

他便是再去轮回,再去下一世,下下一世,也永远不会遇到如云清辞一般对他好的人了。

可在他可以好好做人的那些年里,他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云清辞极端,觉得云清辞偏执,觉得云清辞有错。

那些在所有所谓的正常人眼里的错,直到他变成云清辞,才终于明白,什么廉耻心什么荣誉感什么世人的偏见,那些只会指指点点的外人,能懂个什么东西,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笑他李瀛,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