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御史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参知政事大人对我说过,要揽此事,好生掂量。”

御史中丞埋头写了一阵,攥着袖子扇干墨迹:“这有什么好掂量的?那两个人,莫非还信不过么?”

“琰王与云将军自然信得过……可如今情形,琰王并无要继位的意思啊。”

侍御史心底发急:“若是旁人继位——”

“谁继位都一样。”御史中丞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我问你,琰王与云将军交过来的,是威名赫赫的朔方军,还是整肃了的朝堂、扳正了的皇位?”

侍御史答不上来,苦思半晌,茫然道:“这些不都是么?”

“都不是。”

御史中丞投了手中竹笔,将那一卷文书抄起来,起身道:“他们交回来的,是你我能放心高声说话、官员能放心做官任事,将士们放心打仗,百姓放心好好过日子的,原本早就该有的那个坦荡天下。”

侍御史愕然立在原地,定定望着他,胸口起伏。

他怔忡立得太久,久到眼底都隐隐蓄了水色,才打了个激灵,豁然回神。

御史中丞推开窗子,叫雨后的清新晨风灌进屋内,不再耽搁,披衣快步出了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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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

阴沉沉的文德殿内,繁重华美的锦帘仍严严掩着四面高窗。

内侍噤声,大气不敢出地缩着脖子立在角落。殿中一片狼藉,地上尽是被摔得散乱的奏报上书,热茶翻在地上,漫开片片深浅水渍。

从御史台将那一封襄王供词呈递政事堂,参知政事亲自用印,明具诸状昭告天下,文德殿内日复一日,便都成了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