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吕梁村众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们村最穷的人家,指望嫁闺女给儿子娶媳妇,还给闺女准备几床被子。这个梁守义就一个闺女,还在城里上班,家里日子宽裕,张家又给那么多彩礼,他居然连个搪瓷缸子也没置办。

真是丧尽了天良啊!

张跃民朝梁好运走去,他身后身材高大的青年扶他一把,“慢点。”

“没事。”张跃民把手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帮她,很给面子的把手递过去。

高大的青年扶着俩人上车,另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牵着马,高大的青年和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转向村长,郑重道:“告辞!”

五人乘坐两辆马车无声无息的出了吕梁村。

没有鞭炮齐鸣,也没有锣鼓开道,根本不像是来接亲的。想他堂堂一村长居然没有发现不对劲,误以为人家对梁守义的狮子大开口,要一千块钱彩礼不满。

村长愁容满面的蹲下来,叹了一口气。

吕梁村一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对于一村之长来说,梁守义家的事就是吕梁村的家丑。现在不光外扬,还涉及到人命,村长忍不住担心村里的小伙子大姑娘的婚事,时间却容不得他愁下去,“梁守义,趁着公安还没来,你告诉我,你娘究竟怎么死的?”

张跃民惊呼:“你奶奶真是喝农药死的?”

“死人不会说话,尸体会说话,我再恨他们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梁好运道。

来接梁好运的四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位是张跃民的远房堂叔张忠武,在与他们并行的马车上,听到这话就问:“你以前怎么没报警?”

张跃民:“她以前也不知道。好运跟我见了面,爷爷承诺给梁家一千块钱彩礼,那两口高兴疯了,半夜里说出来,好运才知道这些事。对吧?好运。”

“不全是。”强行掰开嘴巴,尸体上可能有痕迹,公安应该能查出来,梁好运不敢再扯谎,“我一直以为奶奶怕拖累我才喝的农药。早些天才知道奶奶是那两口子气的,农药也是他们给她的。”

张忠武:“这还不是他们害死的?瞧着人模狗样,心可真黑!可是你这么聪明,不该啊。”

张跃民也好奇,就梁好运刚刚表现出来的狠劲,按理说她大爷大娘不该把她欺负成那样。

驾车的张跃华笑道:“叔,这个问题你得问跃民。”

张忠武瞬间明白过来,指着对面的张跃民:“今天这出是你小子的主意?你可够损的。难怪去的时候不要太多人,说什么梁家什么都没准备,一辆车就够了。路上还交代我们无论听到看到什么都别开口。你这病,我看就是心眼多闹的。少操些闲心,指不定两天就——”

“车,车,警车!”

帮张跃民驾车的青年突然大声惊呼。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辆警车直奔吕良村而去。

张忠武道:“走快点,否则今天就没时间了。”

马车跑起来,张跃民颠的趴在车边大吐特吐,恨不得吐出胆汁来,他们才到林张村。

梁好运看到他的脸色跟白纸似的,一阵风就能要了他的命,心中不落忍。

想她梁好运这辈子也是捡来的,纵然丢了也不亏。要是视而不见,害得张跃民丢了性命,她往后余生也过不踏实。

梁好运犹豫三秒,一手扶着张跃民的胳膊,一手放在他身后轻轻抚摸,温暖的白光从她手心里飘出来,如一团空气似的钻到张跃民体内。张跃民的整个身体暖洋洋的,胃不难受,气也顺了,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起死回生还魂丹。

张跃民不敢置信地转向梁好运。

“跃民,怎么样?”张忠武跳过来就问。

张跃民他堂哥张跃华跟着问:“要不要去医院?”

张跃民张了张口,梁好运不由得紧张起来,冷风拂过,张跃民呛得咳嗽了一声。

张跃华忙喊:“去医院!”

“我没事,这边风大,难受。”张跃民连忙说。

张跃华却不放心,“真没事?”

张跃民:“不光没事,我可能是被梁家那些人气的,吐出来反而舒服了。”

张忠武打量他一番,瞧着眼睛有神,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不由地看向张跃华,难不成冲喜真有用。

张跃华瞪他一眼,多少年的老封建你也信!

“那你俩上车,咱们走慢点,反正都到村口了。”张跃华扶着俩人上去。

梁好运坐到张跃民对面,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她这个新婚丈夫。

张跃民还是一副浅笑晏晏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人乐观脾气好。

殊不知张跃民也在打量她,这么神奇的女子,怎么会放任她奶奶去死呢。她在梁家说的话是真的吗。她同他说的那些话——钱都给他,她只要自由,有可能吗。

“啪啪啪……”

鞭炮声惊醒了张跃民,也惊醒了梁好运。

梁好运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从村西头走到村头东。

八十年代的农村遍寻不到楼房,一半泥瓦房一半青砖大瓦房。大概是砖太贵,家家户户的院子要么是土墙,要么是篱笆墙,要么下面夯土上面篱笆。

张家的院子便是一米多高的夯土上插满了柳条编的篱笆。

鞭炮惊醒了院里院外的人,院外的人拿起唢呐,敲锣打鼓,院里的老少爷们一股脑儿全跑出来,“新媳妇来了,新媳妇来了……”

随后又跑出来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都过来,都过来,吃糖,吃糖……”

堵在板车四周恨不得把梁好运盯出花来的人们立即抛下她,齐齐跟着那个女人往东跑去。

张忠武冲梁好运道:“刚才那个就是我婆娘,你以后该喊婶子。你自己能下来吧?跃民,我扶你下来,都该等久了。”

梁好运跳下木板车,就去扶张跃民。

张忠武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是个眼里有活的好姑娘,“叔,我们回来了。”朝院里大喊。

“顺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