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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坐时开始会做梦,梦见斩于剑下的无数妖怪的哀嚎。

尤其是当年初次降妖遇到的红狐。狐狸稚嫩绝望的哀嚎时常回荡在梦境里,他醒来时鬓边总是汗涔涔。

那只小狐狸,还有其他的妖类,当时真的做了恶么?

而今回望,才迟缓地惊觉剑下的腥重。

做类似的梦,不过因一个愧字。

弱冠后的姚平云出东海历练,捉妖时受困,他赶到时慢了一步,师弟叫一只路过的红狐救下,转过身看见自己时冷了脸。

那张绝艳的脸,哑巴记得太清楚。

彼时,曾经稚嫩莽撞的狐狸成了一方大妖,曾经愚直的道士成了一山长老。

岁月整合了故人们的眉眼。

他记得,狐狸也记得,一愧一憎。

愧念成了割扯道心的一把钝刀。哑巴忽然想再次一个人游历,不再依赖师弟的声音和热活,去沉默地接触红尘,补偿那些前半生的愧。

后半生的起始,在哑巴遇到一只妖怪——一尾寒冬深夜里钻出冰窟,沿着热源趋附而来的冰冷青蛇。

它冻得尾巴都僵了,可怜兮兮、晕晕乎乎地盘在他身边。

哑巴平生对妖怪起了恻隐之心,把它拢进了掌心。

他不过想着,这是历练新红尘的第一步,弥补愧疚的第一妖。

青蛇天亮醒来,蛇信蹭着掌心示好,吐着人声叽里呱啦地道谢与吹他的彩虹屁,倒废话的程度和聒噪师弟有的一比。尤其是知道他是哑巴后,青蛇说得更欢快,称自己发挥的空间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