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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轻棠十五年来常想,如果自己没出生,父母是否就不会死?没有车祸,没有葬礼,他们好好地、健康地活到现在,看着蒋若彬长大,为蒋家开疆拓土立下这番事业,为他骄傲,又为他到了结婚的年纪却还没有女朋友而催促,希望他能早点结婚,好让他们快快地抱上孙子,就像大部分的父母那样,虽然千篇一律,却又如此幸福。

“傻瓜。”关绪手掌抵着她的脖子根,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让她靠着她哭,听她的抽泣,感受她单薄的肩膀不住地发抖,关绪的心脏也跟着抽痛,叹气,“你的父母,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危险临头,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不是让你自怨自艾,而是想让你连他们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

“健康、快乐地活着。”

“如果他们的在天之灵知道你竟然这么想,该有多难过。”

蒋轻棠不信,她只当关绪故意说这些来安慰她,胸中酸楚得更厉害,终于抓着关绪的衣领压抑地呜咽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她哭哑了嗓子,说话时嘶嘶地吐气,“我是罪人,本不该活着。”

关绪抱着她,抚摸她的后脑勺,轻拍她的后心,听她闷在胸腔里的哭声,几乎撕裂了关绪的耳膜,她眼眶发热,差点也落泪,使劲眨眨眼,艰难地开口,“小棠知道么,我调查过十五年前的那起车祸。”

“你的父母……或许现在我也应该称呼他们一声爸妈……”关绪喉咙轻轻哽咽,“我看过警察的取证录像,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两个人的身躯,把小棠护在身下,护得好好的,密不透风,所以小棠才能活下来,平安长大,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是我对不起他们……”蒋轻棠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灼烧,大张着嘴巴,哭得面容扭曲,最后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你没有对不起他们。”关绪抓着蒋轻棠的肩膀,把人从怀里端起来,托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而是想告诉你,他们是伟大的人,他们在意外来临的那一刻双双选择奋不顾身地护下你,更不是为了让你自责,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

关绪说:“你知道你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你留的话是什么么?”

“她说她爱你。”

蒋轻棠嗓子撕得更厉害,哭得发不出声音,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

她的双眼早被眼泪遮住,身体不住地打颤,这回关绪没有阻止她哭,只抱着她,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让她无助哭泣时有个依靠。

“小棠,也许你从有记忆来,都没感受过父母的爱,可你要记住,你的成长,是用爸妈的爱托起来的,你人生的每一天,都被他们的爱包围着。”

蒋轻棠的愧疚来源于她的自责与不安,为什么那场车祸爸爸妈妈都死了,就她没死?莫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她是丧门星,克死了父母?

受害者有罪论,蒋轻棠作为当时唯一活下来的人,甚至在司机都当场身亡的情况下,她成了失去了父母的蒋若彬和失去了儿子的蒋老爷子的唯一发泄口,多年来习惯揽下当年那场车祸的全部罪责,赎罪式的活着,不会减少她的愧疚,只会让她内心深处的罪责感越来越深,已经成了她不得不拔除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