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页

待到她朝着自己望过来时,他方收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油然而生,他只好勉强地尬笑两声,脸颊发烫的同时,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这般盯着一个姑娘家看,实在太过失礼,更何况人家还是幽冥界之主,哪里又会容他这样放肆?

“是不可以吗,神仙爷爷?”她说话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眉心微蹙的样子莫名有几分可怜。

他下意识地摆了摆手,又觉不妥,只得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地正色道:“尊主说什么?抱歉,我方才没听清。”

“可以多带你的神兽来幽冥界玩吗?我可喜欢它了。或者,偶尔让它来幽冥界小住几日也好,我可以拿缚梦跟你换。”小姑娘微微仰面看他,嗓音清脆、如鸣佩环,语气中甚至隐隐有几分央求的意味。

闹了半天,原来她是看上了狻猊,一开口就要拿她的法器来换,倒真是舍得。星君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温声细语道:“当然可以,你若欢迎……它,今后我常带它来地府就是。”

他一贯最怕麻烦,又独来独往惯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他竟会答应得如此果断。

“那太好了,神仙爷爷你真好!”小姑娘俯身小心翼翼地把狻猊抱在怀里,轻抚着它的头,忽而抬眸问道,“它是狮子吗?它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吃什么?”

大概是已经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备,如今她说话再不似方才那般一板一眼,倒显得不那么疏远,更像是把他当成了老友。

星君也不自觉地轻松了些,面上挂着浅笑,极有耐心地答道:“狻猊,我叫它小白,爱吃天材地宝。”

“这样呀。”小姑娘笑着把头一点,垂眸轻轻捏了捏狻猊的右脸,一本正经道,“为了有所区分,我就叫你猊猊吧!走吧,我带你去摘彼岸花吃。”

星君:“……”

虽然她现在看着很好说话,但他一时半会还真跟不上她的思路。

看着她眉开眼笑地抱着狻猊,转身走了两步又蓦然回首,对着他唤了一声:“神仙爷爷!快跟上!”

她问过狻猊的名字,却不在意他姓甚名谁,仍执着地唤他爷爷。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早已转过了不知多少个弯,唯独剩下浸透笑意的一字:“好。”

春去秋来,北雁南飞。

近些时日,天界众神中流传着一则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那避世绝俗、不问世事的北天星君,好像变了个人。

原因有三:一来,他从前但凡得了空,定会独自一人前往人间游山玩水,可如今却成日往幽冥界跑;二来,众神已有多日不见他那只狻猊了,可他竟毫不担忧;三来,也是最为离奇的一点——他竟有心思向相邢神君讨教问题。

试问整个天界谁人不知,那相邢神君可谓自甘堕落之典范,不仅不愿用心修炼术法,亦是身无长处,整日只沉溺于美色不可自拔。

这样一来,众神自是遐想连篇,都道星君大人定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偏生还藏着掖着、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否则他又还有什么问题能拿去问相邢神君呢?

他们把整个天界叫得上名头的仙子都数了个遍,仍不知是哪一位碰巧入了星君大人的眼。若非他现下不在天界,神君们真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非要当即找他探探口风不可。

与此同时,狻猊蹲在书案上,一会儿歪头看看自家主人,一会儿斜眼偷瞄红衣小姑娘,亦是满心好奇不得解。

她在勤勤恳恳地批着案卷,已有近一个时辰未曾开口了,几乎也没怎么抬头。狻猊知道,判官大人已向她下了最后通牒,她今日非得把这一桌子案卷批完不可,她忙得焦头烂额,也是情理之中。

可它的主人竟也一句话都不说,只正襟危坐着盯着她看,眼神深邃到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狻猊只恨自己不是那支丑陋的毛笔,到底是不会说话,否则定要好生质问这不成器的主人一番。

坐在这里看,是能看出花来吗?有什么话就得直说啊,人家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狻猊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剜了自家主人好几眼,直到他终是察觉到了它目露凶光的模样,蹙眉问道:“小白,你的眼睛怎么了?”

狻猊锲而不舍地斜眼瞪他,尾巴甩得飞快,心说本神兽眼睛好着呢,愚蠢的神明。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伏在案上自暴自弃的小姑娘抬起了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再无半点光华,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星君大人,我好困啊。”

来了来了,机会来了,必须马上好好安慰她,再顺势接过她手里的案卷、替她干活。狻猊骄傲地扬起了头,心说他再是如何愚钝而不自知,这话都递到他嘴边了,难道还能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