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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从来没把他放眼里的沈长明就似笑非笑地抢先道:“江大人真是喜气洋洋啊,难不成是能未卜先知,猜到本王给你带了故人来?”

乍听到“故人”二字,江乘清怔了怔,茫然地朝他身后看去,只看到了两个相貌有些许陌生的年轻人,他虽不解亦只能赔着笑。

“险些忘了,毕竟十余年不见,江大人认不出晚辈也是常事。”沈长明微微一笑,负手提醒道,“这二位是何家子侄,皆是文采斐然、有经世之才的年轻后生,今后都要与江大人同朝为官的,今日有机会先见上一面,也好。”

只听到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何家”,江乘清脸上的笑容就已荡然无存。他就是再怎么老糊涂,也断然不会忘记自己那早逝的发妻正是出身何家。

遥想当年,他那位岳父何大人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何家在朝中又是何等风光无限。若非他一念之差,在发妻死后,偏偏与丞相沆瀣一气、戕害忠臣,何家倒也不至于衰败得那么快。

想不到如今圣上又动了重用何家的心思,那他今后要如何自处?想到这里,江乘清更觉得坐立难安,心中满是羞惭与懊恼,正打算在他们面前装傻蒙混过关,就听得江槿月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自方才起,她就一直盯着江乘清看,当然也把他心里那些龌龊心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此时越看他这张老脸越想吐。

纵使她早知江乘清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想过他竟还是个过河拆桥的,靠着发妻母家的权势平步青云,背地里还要摆人家一道?

看她神色不虞,沈长明安抚似的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淡然:“此外,为着本王和槿月的婚事,何老太爷前两日也到了王城。他对本王说,极为记挂江大人,稍后会到府上找江大人一叙。”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顾江乘清铁青的脸色,转身对江槿月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早些歇息,我明日会尽早来接你。”

目送着一行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江乘清气得险些把牙咬碎,脸上还端着假笑,心里早已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眼看着两家都要结亲了,沈长明还是完全不把他放眼里,这倒也罢了,他还偏偏在这个关头把何家人接来王城!这不是存心打他江乘清的脸吗?

“哼!”越想越气的江大人只觉得再想下去就要旧病复发了,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或许他真是存心要江乘清不痛快吧,但能见到久违的外祖和表亲,江槿月可是高兴得很。她原以为所谓的“惊喜”多半是什么有趣的礼物,倒是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安排。

她又想起沈长明一本正经地向她承诺:“有何老太爷在,许多事就顺理成章了。大婚那日,你若不想见江乘清,我也能替你安排,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到底是手里有人家把柄的人,说话就是嚣张得很。江槿月犹豫了很久,仍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免得再落人口实。

“不过是听他说几句糟心话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江槿月自言自语着,优哉游哉地朝自己从前的闺房走去。

外祖是如何与江大人“叙旧”的,江槿月全然不知,她只把房门一关,权当察觉不到府上的阵阵鬼气,只顾自己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大觉来。

她本想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可惜天不遂人愿,连天都没亮,她就被人硬生生从睡梦中晃醒了。

半梦半醒间,江槿月隐约看到眼前有几个模糊的人影,猛地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干什么?哪里有鬼?”

负责来给她梳妆的丫鬟婆子们:“……”

这大喜的日子,大小姐一开口就是“鬼”,未免太不吉利了。而且为什么她说起鬼的时候,仿佛格外兴奋?

她静坐了会,终是慢慢醒了神,一看这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一个个都笑靥如花地盯着她笑,只好尬笑两声,由着她们扶她起身梳洗打扮、换上那身雍容华贵的喜服、戴上满头钗环。

静静望着铜镜中恨不得精致到每一根眉毛的妆,她一瞬间有些失神。在那么多次轮回转世的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开开心心地出嫁过,他大抵也从未见过她穿大红婚服的样子。

难怪他总是格外看重两个人的婚事。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眼微动了动。若非不想毁了她们辛辛苦苦为她上的妆,她真想先试着哭两声,免得待会在江乘清面前哭不出来,闹得大家都尴尬。

江府上下是喜气洋洋的,府外更是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挤在道旁翘首以盼,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这一门在他们看来极为登对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