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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梦与九幽令都不在,此处至多是个梦境,这个怪物不足为惧。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江槿月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雾气,甚至懒得往后退一步,不耐烦地拒绝道:“不必,我和怪物本就无话可说,还请莫要打扰我歇息。”

自离开临城后,她与沈长明日夜兼程,赶路本就辛苦,前两日还偏偏阴雨连绵。坐在客栈里,望着阴沉沉的天,叫她心中没来由地郁结了起来。

好不容易快要回到王城了,这不长眼的鬼东西又来给她添堵,简直是闲得慌。

“唉,我知道你不会听。我来,只为告诉你一声,我们快要见面了。”浓雾压低嗓音嘿嘿笑道,见她始终不答,它的语气倏忽一变,“这千年苦痛折磨,我要你百倍奉还。这次,我必要碾碎你的三魂七魄,让你永远消失。”

浓雾话音刚落,头顶倒立着的人齐齐地停驻于原地,一个个都抬起脸望向她,笑得前俯后仰,口中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有死无生”。

仿佛这就是它们对她最后的警告,也是灭绝人性的诅咒。

“就凭你?那好吧,我等着你。”江槿月只当听不见它们嘲讽的大笑声,只把眼睛一闭,任它们再怎么说,她也没再开口应一个字。

面前的怪物若真是神通广大,又是恨她入骨,早就亲自来取她性命了,何至于让她一个凡人活到今日?

再说了,如今她本人就在此处,怪物尚且不敢动手,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又有何可惧?

这个怪物既想来见她,那她自当欢迎,正巧她也想好好瞧瞧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全然不把它们的话放在心里,这群怪物变本加厉,各种污言秽语接踵而来。无论它们说什么,江槿月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过就忘。

它们想说,就由它们说去吧,左右累的也不是她自己。她镇定自若地立在原处,不知过了多久,怪物们刺耳的怪叫声消失了,除了马蹄声和辘辘声从不间断,她便只能听见清脆的鸟鸣。

想来是它们也自觉无趣,索性省点唾沫星子,也不想同她废话了。江槿月不屑地轻笑出声,这怪物想碾碎她的三魂七魄,倒叫她想起戚正的死,想来大约比挫骨扬灰更为干净彻底。

旁人对仇家放狠话,多半是说“定要你死无全尸”。真不知她从前到底做了什么,这怪物竟恨她到这个地步,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想留给她。

所谓的千年苦痛折磨,听着似乎又与他们的前世有关,看来从前的自己树敌颇多,不知将来会否有更多仇家上门寻仇?

江槿月正要为自己的前途叹气,冰凉的手心就被人轻轻握住,耳畔传来熟悉又温润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方才你一直皱着眉,我还当你是做噩梦了,怎么你反倒笑起来了?”

她微微睁开双眼,闷闷不乐地轻叹道:“是啊,真是好可怕的梦。有一团长得奇丑无比的雾,它大言不惭,说要我永远消失。”

嘴上说着“好可怕”,可惜她语气平淡,眼中也毫无惧意,显然是一点都不怕。沈长明忍俊不禁,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怪梦?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大概不是梦吧,我也说不上来。”江槿月低垂着头沉吟许久,仍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梦中的那片血海十分眼熟,仅仅看一眼,都叫她心底莫名生出许多悲凉来。或许在那些被她遗忘的前世记忆中,她确实曾到过那里。

方才那些怪物口口声声说着“有死无生”,而他们在江练村收到的信上也有相同的四个字。所以送信之人,是这个怪物派来的?还是说,那就是怪物本人?

连判官大人和城隍都说她今生的死劫未至,可如今她依旧毫无头绪,倘若真就这么等到七月十五,无异于是在等死。在这之前,她最起码得查清楚,那千方百计想取她性命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她一脸严肃,沈长明静静望着她微蹙的双眉,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你再歇会儿吧,现下离轩平不远了。等到了王府,我会叫你的。”

枕着他的肩膀,听着瑟瑟风吟,莫名叫人心安到生出了无限倦意,江槿月微微叹息一声,很快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怪物?什么怪物?还是等睡醒再说吧。她舒舒服服地阖上双眼,安逸地陷入了沉眠中。

轩平王城,怀王府外。

今日负责守门的是德元和另一个小侍卫,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温暖的阳光下打着瞌睡,迷迷糊糊间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德元连忙站直了身子,小跑上前扯着嗓子喊道:“王爷!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