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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更是好得很,明明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此刻还在这里装委屈。什么一片好心?简直莫名其妙,想起那些过往只会平添烦恼与忧愁,根本算不得好事。

江槿月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抬眸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城隍庙,紧绷着脸威胁道:“城隍爷,你给我记着,此事没完!”

说罢,她犹嫌不解气,又恶狠狠地白了城隍爷一眼,才转身大步离去,“砰”的一声关上了城隍殿的正门。她现在没心思砸城隍庙,只想回去把怀王府拆了。

事到如今,她不知该如何评判对错,或许沈长明并未做错,只是他总爱替她做决定罢了。在幻境中是这样,在现实中更是如此,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

原来他所谓的“一定守着你”,就是拿自己的命来换。他口中的“只想报恩”,不过是拿来搪塞欺瞒她的谎言。

好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前世的星君大人,今生的一国王爷,竟是个谎话连篇之人?说话不算数之人,算什么大丈夫?

抬头望向积压在空中的阴云,江槿月心中烦闷无比,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发丝,喃喃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既然你喜欢装陌生人,那便如你所愿,咱们从此相逢不相识。”

“真是孽缘。”她轻叹一声,回眸望着崎岖的山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林,恍惚忆起二人初遇那日,仿佛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

一次相逢,便牵扯出这许多过往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世人而言,魂归地府、轮回转世后,本就该相逢不识,他又何须为了前世的因缘,做到这个地步?

风声渐起,山间树叶瑟瑟作响,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眉眼间,江槿月收回视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斜眼望向身侧,质问道:“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淑妃娘娘。”

闻言,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淑妃从树干后缓缓飘出,在她面前落定,忸怩地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竟能看见本宫?”

“你这衣裳的颜色那么艳,想看不见都难。”江槿月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淑妃娘娘这一身嫣红色锦缎长裙和这山野间的景象格格不入,满头花卉金钿也就罢了,发髻上还插了一支粉白色的牡丹花。江槿月唯一能给出的正面评价便是——十分富贵。

“要不是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本宫可不敢来找你。”淑妃边嗫嚅着便偷偷看着她发间的缚梦,怯生生地赔笑道,“昨夜,本宫试着给家人托梦,本想在梦里道个别,谁知……事情不对劲,简直离奇至极。”

离奇至极?连鬼魂都觉得离奇,事情定然不妙。江槿月还记着淑妃昨夜把皇后吓疯了这档子事,对她所说的话也不全信,索性紧抿着唇不答,只等她把话说清楚。

“整整一夜,本宫只能感知到父亲一人的梦境。大半夜的,谢家上下二十余口人,怎么会如同商量好了似的,都不歇息?”淑妃娘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双肩瑟瑟发抖。

若只有一人倒也罢了,二十余人恰好都在昨夜彻夜不眠?江槿月沉吟片刻,心中唯一的猜测便是——他们都已经不需要歇息了。

“最离奇的是,本宫父亲的梦境十分骇人,梦里的那座城确是本宫的老家临城不错。可每隔一个时辰,梦中的黑夜就会降临。数不清的鬼怪会从街头巷尾爬出,满大街追着他跑!”

淑妃娘娘的父亲应当年事已高,平白无故做这种梦也是挺惨的。江槿月想了想,摊了摊手,蹙眉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在我看来,您的父亲还能做梦,其实是好事,您也该明白的。”

“可本宫无论如何也无法同他说上话!托梦是不会出错的,本宫觉得这并非普通的梦境。”淑妃红了眼睛,不等她开口拒绝,便拉着她的手哀求道,“小姑娘,算本宫求你,你就帮帮忙吧!”

眼见着她说不到几句话又要开始嚎啕大哭,为了保住自己可怜的耳朵,江槿月只好应允下来,叹道:“行了行了,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你得答应我,见过你爹之后,你须得即刻前往地府,不得拖延。”

“真的?你答应了?小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就像菩萨一样!”淑妃立马重重地抹了把脸,喜笑颜开着连连夸赞她,就差没把她吹上天了。

菩萨?江槿月腼腆地笑了笑,心说我若真是菩萨就好了。想不到吧,其实我是阎王,就是话本上说的凶神恶煞、不近人情的地府神祇。

见淑妃沉浸在能见到父亲的喜悦中,江槿月也不便打扰,索性垂眸思索了起来。

自轩平去往临城,至多不过七日,倒也不算太远。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事,左右她也不想再留在怀王府,更不想回江府,倒不如趁此机会去临城看看,就当游山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