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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就是直到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吧。伤心之余, 她又试着掐了自己好几下, 甚至狠狠心拿头撞了两下树。

可惜,除了额头起了个包外, 她并未发现半点不同。睁开眼后, 自己依然在这个见鬼的幻境里。江槿月幽幽长叹,再无心思磨墨,索性将桌上的平安符拿起, 放在掌心低头端详了起来。

今日一早, 几个小宫女神秘兮兮地来找她,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紧张,给她瞌睡都吓清醒了,生怕外头来人搜宫,一言不合就要剜她的眼。

直到那个叫冉语的小宫女往她手里塞了个平安符, 悄悄地道了句:“听说宫里闹鬼了!这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就当求个心安吧!”

看着手中针脚不齐、大红大绿的平安符,江槿月一时哭笑不得,又听得另一个小宫女小声道:“是啊,听说淑妃娘娘脖子上全是淤痕,眼睛都凸出来了,竟是被活活掐死的!”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个个都说这事儿邪乎得很,一定是鬼魂作祟,可怜淑妃娘娘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直到院中来了个大嗓门的老嬷嬷,高声催促众人好好干活、别整天凑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宫女们才意犹未尽地作鸟兽散。

回到书房后,不用干活的江槿月越想越觉得奇怪。当年她根本就不在宫里,为何幻境里的人从未起疑,甚至表现得同她很相熟?也不知自己是占了谁的身份。

望着平安符上绣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她忽然有些心酸。

从前,江家上下几乎无人真心待她好,偶尔的关心也多半有所企图。这些小宫女倒是不同,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满眼都是真诚的笑意,反倒叫她无所适从。

江槿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道明明她们都是天性善良之人,却偏偏遭此灭顶之灾。可见好人多短命,祸害遗千年。

一阵脚步声自屋外响起,中断了她的思绪。沈长明阴沉着脸负手而入,见了她便开门见山道:“果然,挖也是白挖,乱红亭下根本没有桐木人。”

闻言,江槿月点点头,摊手道:“皇上还没下令搜宫呢,那个内奸若是过早埋下桐木人,万一被哪个爱挖坑玩泥巴的皇子发现,不就全完了?”

“我小时候可不爱玩泥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沈长明反驳得飞快,只可惜他现下满身泥巴,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他干脆不吭声了,站在一旁故作深沉。

“我不明白,瑶清殿上下与德妃娘娘一损俱损。谁会做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呢?岂不是连自己的命都要赔进去吗?”

她所说的,沈长明也始终想不通。旁人背弃主子,多半是为了名利。可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要名利作甚?

“总之,近来多留意着些就好。若是直到搜宫那日都无异动,那问题就出在搜宫的太监身上。”沈长明给自己斟了杯茶,想了想又道了句,“现下敌在明我在暗,你也不必担忧。”

沈长明这话说得乐观,但此处危机重重,实在不容小觑,谁也不知破局的关键,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江槿月放下墨块,拍拍手笑道:“比起一直提心吊胆地提防着,我倒有个别的想法,殿下要听听吗?”

对此,沈长明不置可否,只端着茶盏静静地望着她,就当是默许了。

一个孩子的脸上有这种深沉而严肃的神情,真的很奇怪,老气横秋的。江槿月不敢当面嘲笑他,只好故作正经地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提议道:“不如我们试试抓出真凶?这样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父皇派出那么多人尚且查不到一丁点头绪,只靠我们两个怕是难,更何况我还……”想起现在的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连玩泥巴都费劲,沈长明就满脸无奈,叹道,“更何况,凶手既能在宫中来去无痕,只怕不是普通人。”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我大概猜到凶手是谁了。”江槿月示意他靠近些,四下看了看,不动声色道,“杀人者,应当是鬼。”

从她知晓巫蛊案之始末时,结合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江槿月就觉得此事多半是丞相和皇后所为。今日又听宫女们说起淑妃娘娘的死状,她对此更坚信不疑。

能自由出入未央宫而不叫人察觉,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凶手,除了那只丞相养的小鬼,又还能是谁呢?

那东西杀心深重,对丞相更是死心塌地,上回就险些把她活活掐死,丞相会派它去杀淑妃娘娘,也在情理之中。

好端端的,道士和钦天监为何会说宫中有蛊气呢?只怕也是得了丞相的授意,此事环环相扣,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